“皇祖母以宗庙、社稷为重,此实天下之大幸!”
“及至皇祖母颁诏册立储君,汲卿得乃父举荐,以为太子洗马。”
开口便按照早先打好的腹稿,开始了这项名为‘修复祖孙关系’的庞大工程···
“皇祖母这话,可就有些羞煞孙儿了···”
“禀殿···”
糯糯的开口,正要为刘荣说说情,却见窦太后悄然抬起手,制止了刘嫖继续往下说下去。
——既然是奉常出身的官员,那对于一因礼法、制度,必定是烂熟于心的。
——没有继续固执于册立太弟,孙儿替天下,谢皇祖母幡然醒悟!
这并非是场面话,而是刘荣由衷而发。
“朝堂没给孙儿备齐仪仗,也是题中应有之理。”
单只是好男色也就罢了,偏偏还玩儿的贼花,动不动就给人小年轻折磨致死···
“呃,殿···”
待刘嫖悻悻住了口,窦太后才悠悠一声长叹,只将刘嫖那只被自己捧在腿上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如果有奉常的丞令在,就算无法给刘荣提出有效的建议,也至少可以从礼官的角度,给刘荣些许‘特事特办’的权利。
···
看似很没必要,却是封建时代的帝王,相当有效的保持逼格的手段。
“我这个瞎了眼的老寡妇,又能说什么呢?”
“于情于理,都不该再有变动,以安天下人心。”
“孙儿,顿首顿首,谨为天下贺——谨代天下苍生黎庶,谢太后大义!”
“听到儿和母亲有这个想法,并且已经说服了母后,父皇虽然嘴上没说,但也总归是有些欣慰的。”
“阿武,我是帮不到了。”
但对于刘荣这由衷的感激,窦太后却似乎并不很领情。
没有仪仗,就意味着已经贵为太子储君的刘荣,要和过去的‘公子荣’一样,独自、徒步前往长乐宫。
“只是希望皇祖母,可以不要因为不孝孙儿的缘故,而闷闷不乐于整日。”
言罢,刘荣当即起身,满带着肃穆,对上首的祖母沉沉一礼。
但在听到那位奉常官员的名字时,刘荣便彻底放下了心中担忧;
甚至都还为今日,自己来这一趟未央厩,而莫名感到满足。
“禀殿下”
说着,刘荣便也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已是以玩笑话的口吻,为自己今日带着不够齐整的仪仗出宫,对祖母窦太后做出了解释。
刘嫖的丈夫:堂邑侯陈午就不说了——本就是先帝怕女儿被欺负,才在功侯子弟中尽挑细选出来的老实人。
见是太子前来,太仆属衙的官吏们自是上前迎接,只是面上,却也无不带着和刘荣如出一辙的尴尬之色。
“孙儿不孝,不能让皇祖母感到愉悦,即便很不愿意,也只能自行退去。”
故而,对于姑母刘嫖‘这小哥挺帅’的评价,刘荣即便是来哄窦太后,也依旧不忘带着十二分警惕。
“姑母所言甚是。”
“孙儿得皇祖母诏封,以为太子储君,却又暂未行大典,以受百官纳拜;”
得帅!
比如在路上,太子车驾遇到个官员或功侯,那官员/公侯,肯定不可能装没看见,而是必须要上前见礼,和刘荣打声招呼。
“反正我汉家,已经没有什么事,是我这个瞎眼寡妇能说上话的了···”
“那栗姬,便要做我汉家的皇后了。”
“单只是得皇祖母颁诏册封,孙儿,便已经满怀感激。”
过了好一会儿,果真将泪水‘憋’回去之后,刘荣才深吸一口气,一板一眼的对祖母躬身一礼。
“——近些时日,朝堂都忙着春耕日的储君册封大典,尤其奉常衙门,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最让坊间为之不齿,甚至就连刘荣,都莫民有些与有辱焉的,是刘嫖的私生活,几乎只能用一个‘乱’字来概括。
“如果皇祖母可以开心些,那孙儿别说是不来长乐——就算是从此再也不踏出未央一步,又有什么关系呢?”
谒者,除了要声音洪亮,且熟悉一应礼制之外,还有一个根本没得商量的门槛。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终闻窦太后又是冷声问出一句:“连仪仗都凑不齐,也还是非要来我这长乐不可——太子,当是有什么要紧事?”
而眼下,刘荣之所以如此尴尬,只孤零零站在未央厩外直搓手心,自是因为上述这一整套仪仗,刘荣半点没有。
“太子,这是在怪我这个瞎眼老婆子,没按时给太子配齐属臣啊···”
若是严重些,一个‘轻佻勿持重,无以封宗庙’的大帽扣下来,刘荣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就算不至于因此储位不稳,也将受到相当严重的政治打击。
原因无他;
乍一听有些说不通,但考虑到未央厩养的马,拉的都是天子启的御辇,而圣驾又与礼制二字密切相关,这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再有,便是除护卫之外的仪仗队各持礼器,如蒲扇、旌旗之类,前后围住刘荣的太子车驾。
“只等皇帝用印颁下,册封栗姬为皇后的诏书,便会立即送去。”
——有点麻烦。
“自也就无暇分身,从仅有的两位丞令中抽出一人,来未央厩轮值了。”
按照当今天子启当年,还是储君时的惯例:太子出行,虽不需要禁卒卫队齐声称警、哔,却也同样要有禁卒开道。
“——说来,也算是家学渊博。”
“怎么唱红脸,可就要你自己个儿掂量着来了。”
“——可怜我儿梁王,于宗庙、社稷立下赫赫武勋,却被皇帝那般不讲情面的逐出长安。”
和天子、太后一样:太子出行,也同样是需要有仪仗的。
刘荣只能说:先帝这一脉,穷尽有汉一朝,都对不起堂邑侯陈午头顶上的青青草原。
丈夫拿捏的妥妥帖帖,刘嫖自也就没了顾及,过去这些年,一边往皇帝弟弟被窝里塞女人,也不忘一边往自己的被窝里塞男人。
东宫长乐,刘荣今日非去不可;
可若是没有太子仪仗,那即便是去了,也必定会触犯礼法,平白给人落下把柄。
不死心的一问,终于得到了那太仆官员的确认,刘荣这才暗松了口气,心下也随之有了决断。
看似是心平气和的在说,但窦太后话语中满带着的怨气,却是让刘荣面上的笑容僵了又僵。
惨兮兮的道出此语,刘荣不忘冷不丁将身子别过去些,稍昂着头使劲睁大眼睛,似乎是想将眼眶中的泪水给憋回去。
什么‘大汉第一办事处’‘少府毕生之敌’之类,自是不必再多赘述。
“左右皇长子已然遂愿,做了我汉家的储君太子。”
而窦太后的反应,也并没出乎刘荣的预料。
“——我和母亲都认为,吴楚乱平不久,储君也才册立,我汉家骤变丛生,人心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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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这谒者,是从哪儿寻来的?”
“美的他!”
故作淡然的点头道出此语,刘荣便含笑侧抬起头,望向静静恭立于身侧的汲黯。
打定了这个主意,刘荣唯一担心的,便只有那位奉常官员的相貌了。
“堂堂太子储君,却连一套像样的仪仗都凑不出来,传出去像什么话?”
“我也不需要太子前来,虚情假意的尽‘孝’···”
“特意为难太子,给你一个替太子求情、从中转圜的机会——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
“他皇帝爱搭台唱戏,我母女,自也唱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