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赵丞相稍安勿躁,你也知道我有皇命在身。”
刘据笑道,
“倘若令郎真是我要找的人,那令郎我就一定要保,哪怕赵丞相是他的父亲,想要打断他的腿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
“可是殿下……”
赵周依旧急赤白脸,还想说些什么。
虽然有些话不能直接怼在刘据这个太子脸上说,但他心里已经闪过了类似的内容:
“逆子!逆子!逆子!”
“刘据,卫伉,现在再加上一个赵过,三个人无一不是倒反天罡的逆子!”
“你们三个逆子搅合到一起,还能有什么好事,别到时候把天给捅个大窟窿,谁都收不了场!”
“再看看三个人的身份吧,天子之子,大将军之子,丞相之子……天呐,大汉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还形成逆子铁三角了,我们这些老东西一旦过世,大汉是不是立马就要亡了?”
刘据却又适时打断了他,继续说道:
“赵丞相,关于你刚才那番我父皇‘罢黜百家表彰六经’的说法,我有不同的理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无论是董仲舒当年提出的,还是我父皇最终实施的,好像都是‘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政策。”
“这个‘罢’字和这个‘抑’字,看似一字之差,实则有天壤之别。”
“只是不知为何只过了二十年,抑黜百家就变成了罢黜百家,暂不好说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反正我坚持认为,我父皇绝对没有通盘否定其他学说的意思,只是为了抑制各家的为政思想,确立一个大一统的政治共识。”
“不信你好好想想我父皇的选才用人之道。”
“董仲舒总是海内有名的大儒吧,连我父皇推明孔氏都是自他而起,为何我父皇总是嘉许其说,却并不重用其人,甚至外放闲置了许多年,直到最近才扔到我这里来,做了个没有丝毫权重的少傅?”
“再看看我父皇真正委以重任的人才,张汤、赵禹、张骞、霍去病、还有我舅父卫青,他们没有一个信儒,却都是我父皇在推明孔氏之后选用的人才。”
“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我父皇信奉的是实用主义,哪里是什么儒学?”
“他虽在国策推明孔氏,但选用人才素来不拘一格,无论信儒或不信儒,无论是哪家的学问,只要有真才实学,只要能造福国家与百姓,那便是我父皇最喜爱的臣子。”
“因此在我看来,令郎弃儒从农并无任何问题,倒是赵丞相你过于偏狭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
刘据忽然发现一旁的卫伉好像踩了电门一样,不知为何一直在不停地冲他翻眼睛努嘴,看起来比赵周更加急躁。
与此同时。
“啪!”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刘据这才反应过来,回头向身后望去。
只见身后两丈之外的地上,不知何时掉落了一卷简牍。
而在简牍的后面,则站着一个人,一个发虚花白、身躯也略有些佝偻的人。
而这个人的脸上,还挂着失魂落魄的表情——董仲舒!
“董老,你什么时候来的?”
饶是刘据脸皮再厚,此刻也感受到了尴尬,只得干笑着问道。
“就在……殿下说起陛下选才用人之道的时候……”
董仲舒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力,默默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简牍。
然后又躬身说了一句“老朽告退”,就带着那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转过身去,拖着两条仿佛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步向远处走去。
这一刻,他的身躯变得更加佝偻,仿佛瞬间又老了几十岁,背影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凄凉味道。
“表哥,伱怎么不提醒我?”
刘据无奈的回过头来,竟将这口锅推到了卫伉身上。
“冤枉啊殿下,我提醒你半天了,是你没看见!”
卫伉一脸委屈的为自己辩解,随后又道,
“不过我觉得殿下说的很有道理,儒术虽能教化百姓,使天下有道有序,但不论是打仗、法度、出使,还是这兴农之事,还需依靠实干的人才,怎能真正罢黜百家?”
“……”
赵周闻言却越发坚定了将赵过双腿打断的念头。
听听!
都来听听!
这两个逆子究竟在说什么大逆不道、妄揣圣意的混账话!
不行,必须将赵过双腿打断,让他出不了门。
这回不是为了让他不再执着于农家,而是要阻止他与这两个逆子搅合到一起!
以前他好歹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至少人畜无害。
今后若是和这两个逆子混在一起,没人敢诛天子的族,大将军躺在功劳簿上也可保家族安稳。
赵家有什么依仗,何愁不被连累诛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