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们心中也越发明白,刘据此刻绝不只是热血上头、怒发冲冠,他仍能如此妥善的安置女眷,说明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依旧保持着足够的冷静与理智,接下来的所有决定应该都不会是愣头青一般的冲动之举。
……
詹事房内。
“殿……殿下……下官无法亲自迎接殿下,万望殿下……恕罪……”
见到刘据的那一刻,季平仍是挣扎的试图起身,但这一挣扎却让他更加虚弱,竟是出的气比进的气多了许多。
“快快趴好,季老,你感觉如何?”
刘据连忙上前将其按住,语气再一次柔和了下来,眼中浮现出难以言喻的怜悯。
他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季平现在的状态究竟好不好,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甚至都不需要掀开被褥查看他背上的伤口究竟恶化到了哪一步。
健康的人与风烛残年的人,气色上就有着很大的区别。
此刻季平面色枯黄苍白,嘴唇非但毫无血色还有些发青,耳轮耳珠也暗淡枯黑,甚至就连眼神都有些游离走脱……
种种迹象无一不在表明,季平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何况义妁才是真正懂得方技的名医,酒精和大蒜素也知道如何提炼,急救的手术也能做了,这样的伤病若是连她都束手无策的话,刘据这种只能借后世见识取巧的伪神医,自是更加无力回天。
“殿下勿虑,下官应无……应无大碍,方才义孺子才说,只要下官……下官安心修养,再过些时日便可康复……”
季平气若游丝的说着话,老脸强行对刘据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那双本就浑浊干涸的老眼却悄然湿润起来,
“如今见到殿下回来,下官可以交差,自然也就……安心了,下官感觉……感觉已经好了……好了许多,下官……下官……”
“下官还等着……亲眼见一见……亲手抱一抱小皇……孙……”
下一刻,季平微微抬起的脖子沉沉的垂了下去,脸上那难看的笑容也悄然凝固,面部五官逐渐松散,本就游离走脱的眼神更是彻底失去了神采。
“季詹事!”
“季老!”
董仲舒与郭振怎会看不出来情况不对,连忙冲上前来呼唤。
刘据则一把掀开了季平盖在后背上的被褥,此前那股本就若隐若现的刺鼻恶臭立时如同一堵墙般扑面而来,坏死化疽的森然伤口呈现在了几人面前。
“!”
郭振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通红的眼睛肿瞳孔巨颤。
董仲舒老眼中划过一抹不忍,偷偷背过脸去拭去涌出眼眶的浊泪。
刘据并未像此前在韩府那样,立刻对季平实施心肺复苏术。
他只是伸出手来探了探季平的鼻息,随后默默的抚上了季平那依旧睁着的无神眼睛,因为他心里清楚,如此大面积的坏死,非但是他和义妁救不了,就连后世更加先进的医学水平,可能也同样束手无策。
或许,只是或许,心肺复苏术有机会让季平暂时恢复呼吸,但那也不过是延长季平的痛苦。
“董公,以太子府的名义发丧,丧事就在太子府办,由你全权负责。”
沉默了半晌,刘据终于发出凝重如积雷黑云一般的声音,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郭振,随我去取一件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