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似被提着丝线的那具木偶。
到如今,就连那几根摇摇欲坠的丝线,也再经受不住,“崩”的一声——
断了。
什么都没了。
那具木偶,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付之一炬。
秦不闻快速地眨了眨眼睛,从刚才就一直没眨眼睛,如今一眨眼,眼眶便盈了湿润。
视线有些许模糊。
地牢太冷了,秦不闻缩了缩脖子,不觉打了个寒战。
牢房中,长瑾的脸上依旧挂着慈爱和善的笑意,任谁看了都不会想到,半年前,他持着一柄长弓,意图一箭射穿旁人心口。
秦不闻不是傻子。
如果说在如今看到长瑾,还想不明白其中关节的话,她就真的是自欺欺人了。
她摘了面纱。
眼前的长瑾,一身华服加身,虽说染了些尘埃,但却不掩起华贵骄矜。
仔细算算年纪的话,长瑾其实是比先帝还要年长许多的。
曾几何时,秦不闻也曾一路小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耍着赖皮,叫他一声“长瑾爷爷”。
长瑾素来很宠她的。
与先帝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眼圈有些红。
却是面对着眼前的老人,迫使自己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来。
“是宋谨言将您关在这里的么?”
长瑾笑着点点头,那语气,一如从前般宠爱:“算是吧。”
顿了顿,长瑾笑着解释:“原本奴才以为,陛下会杀了我,给您陪葬。”
“可陛下却将奴才关押起来,说要等您回来,让殿下亲自杀了奴才。”
秦不闻眼皮挑了挑,眼中流露出不解:“宋谨言如何确信我会活下来?”
长瑾笑得慈爱:“陛下他不确信。”
“滴答滴答……”
那最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就连一束光都照不进来。
“他只是需要一个支撑的理由,”长瑾笑得温和,“陛下总要依仗些什么活下去的。”
近乎病态,近乎偏执,近乎痴狂。
宋谨言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秦不闻会回来的。
秦不闻心口一窒。
她微微抬眸,睫毛轻颤。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应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老人分明还如从前般仁慈和蔼,但他字字句句,皆是利刃。
“看见我还活着,您是不是很失望?”
许久,秦不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有些稚气地歪歪头,扯了扯嘴角。
长瑾笑,借着微弱的烛火,秦不闻这才注意到,长瑾的脸上已经布满细纹,苍老垂垂。
昔年,那个能轻而易举将她托起,骑在他肩膀上的长瑾,如今,身形也已经佝偻老矣了。
“是啊,很失望。”
长瑾不加掩饰地回应,干净利落。
即便早就猜到他的回答,秦不闻的心口还是像被钝刀刮了一下,又疼又涩。
“殿下,您应该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