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仰头,见卫淇还是一副神情恍惚,憔悴支离的模样,他说不上来怎么回事,就是觉得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地斥道:“要是此事真如你说的那样,是那群举子恶意诋毁朝廷命官,造谣新科进士,那官府将此事查清之后自会还你个公道。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在旁人面前做出这样扭捏的姿态,也不怕人笑话。”

卫淇被骂得一脸懵怔,孟琬也还正不明所以,谢玄稷已经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迈步朝外面走去。

在拉着她走出酒楼大门之前,他又回头看了卫淇一眼,面无表情道:“若卫公子实在觉得心里不舒坦,非要找个人倾诉,那公子可以抽空到本王的衙署里坐坐,本王也好亲自开解开解公子。”

“好了,”孟琬被他着幼稚的举动弄得无奈极了,眸光沉了沉,“差不多了。”

谢玄稷这才潦潦草草地朝卫淇点头致意,“那卫公子,若无别的事,本王与夫人便先回府了。”

才出酒楼的大门,孟琬就毫不客气地将手从他手心里抽了出来,头也不回地跳上了马车。一路上,也只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街景,一句话也没有主动和谢玄稷说。

谢玄稷也是闷闷地坐在另一端不吭声,直到马车快要行到相王府附近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憋出,出言打破了沉默。

“我没把你的卫小公子怎么样吧?”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孟琬竟从这样冷硬的声调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她疑心自己是幻听了,不自觉偏过头去,正好撞上他望向自己的目光。四目相对时,他眸中的不平更甚,竟像是较劲一般直直地盯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在气什么?”

孟琬的心口霎时间涌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发觉,某种她一直提防着着的东西好像在这个时空里又一次复活了。

前世,刚刚和谢玄稷在一起的那段时日,孟琬还照旧与几个向她示好的朝臣交往甚密。其中有几个青年不但家世才学不错,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清秀昳丽。她还真动过让他们也成为自己的裙下之臣,为自己所用的念头。

然而她还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这些人就莫名其妙地一个一个从她身边蒸发了。

倒是有一个没消失得那么彻底,上朝时站在最末尾不小心给她发现了,下朝之后被她叫住。

可他看见她就像看见鬼一样,不但没了以往肆意勾引她时的轻狂和放浪,反而一口一个“娘娘自重”,跟她讲了一通什么狗屁倒灶的男女大防之后,即刻跑了个没影。

孟琬都被气笑了。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谢玄稷在背后捣鬼。

当晚,她直接去了摄政王府,谁知还没来得及向谢玄稷问清是怎么一回事,便被他制着双手趴跪着压到案上,被迫直视着铜镜里自己面颊晕红,衣衫不整的模样,听着他一边动作,一边嗤道:“看来还是臣平日里对娘娘还不够好,才叫娘娘生出了这么多别的心思。可娘娘,你以为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绵羊真能满足你吗?你好好看看,你现在是在谁的身下才爽成这副模样?”

孟琬羞愤到了极点,咬紧牙关,不肯对他这些荤话作出任何反应。

可她的沉默换来的是更加猛烈的急风骤雨,直到后半夜云雨暂歇时,她才脱力地伏在他的胸口,精疲力竭道:“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

谢玄稷捧着她的脸颊,在她眉心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语气却似是在警告,“娘娘觉得臣是在发什么疯?”

孟琬疲惫地垂下眼睑,“我们又不真是什么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爱侣,我也不曾干涉过你什么,你何必管我和什么人交往?”

他却是用力咬了一口她的耳垂,冷笑道:“怎么,以为养这么些个妖妖调调的小东西,日后就能把我一脚踹开了?孟琬,你想都别想。”

即便隔了两辈子的光阴,孟琬此时回忆起他阴恻恻的语气时,还有些后脊发凉。

他们这辈子才相识不过几日,可他对她的占有欲似乎一点也没比上辈子少。

这辈子的谢玄稷自然不可能做得像上辈子那样过火,可孟琬知道,他这个人,无论包裹上多少层谦恭的外皮,内里的偏执都是一点也没变的。

她犯不着因为他挖苦了卫淇几句就真生他的气。

她只是忍不住担忧——过往的一切仿佛正在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来了。

不过这短短一段路程没有给她太多整理思绪的时间,马车便突然间在巷道中急急刹住。

她和谢玄稷猝不及防地向后栽倒,脑袋好巧不巧地一起磕在了轿厢壁上,将弥漫在两人间微妙的气息撞了个七零八落。

谢玄稷撩开马车帘子,正要诘问车夫是怎么回事,却看见一辆从宫里来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一个小黄门从马车上缓缓走下来,冲着谢玄稷和孟琬所坐的马车拖长尾音道:“传陛下口谕。”

谢玄稷和孟琬立刻下车接旨。

“宣相王即刻入宫,不得延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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