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烧鸡过往的渴求,在此刻,化作了镜中花、水中月,了无踪迹了,他如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一个死人了。
远处,正在向汉军同自家儿郎厮杀之地飞驰而来的烧当羌渠帅烧俄头,他眼睛里看到的是不断陨落马下的部落儿郎,耳朵里听到的是部落儿郎的痛苦哀鸣声,鼻子里嗅到的是部落儿郎的鲜血气息。
“啊啊啊啊……”
烧俄头面对此情此景,他大声咆哮了起来,他一刻也忍受不了面前的惨境。
他放弃了原先的打算,不再打算只在外围袭扰汉军,而是打算冲入阵中,同汉军搏命厮杀,借此相助自家儿郎脱困。
虽是只在外围袭扰汉军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身为烧当羌的渠帅,烧俄头能担任渠帅一职,肩负起整个部落,他自然是不忍心见到自家儿郎一个个被刀砍斧劈,一个个落于马下,一个个丧命当场。
烧俄头拿出了他作为渠帅的勇气,也拿出了他作为渠帅的荣誉,他双腿夹紧着马腹,一手扬鞭,丝毫不怜惜的向着坐下马匹的身上抽去,只求能早一刻和汉军厮杀在一起,早一刻同他的儿郎奋战在一起。
‘这是搏命来了吗?’立身中军,把控全局的徐猛,他瞧见了羌胡骑士压阵队伍的动向,那队羌胡骑士发起了没有迟疑阻滞的冲锋,不存在回头的可能,这是拼命来了。
一念之后,徐猛有了决断,他留下八百人压阵,以作不时之需,其余人马则在他的指挥下,全部向着羌胡迎了上去,准备给羌胡迎头痛击。
而徐猛自己,则把压阵的队伍交给了族弟徐侃,他自己则领着亲卫和大众人马迎了上去。
这一战,同时也作为关中首战,徐猛决定将胜利毫无疏漏的拿下,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明公。
“给我冲,只要冲开了汉军的阵型,这场仗,我们就赢定了。”渠帅烧俄头发出一声亡命之词。
以千余骑士对上三千汉军步卒,看起来人数上是处于劣势,可骑卒不同步卒,一千个骑卒,在面对五千步卒时也是有优势的,毕竟战与不战的权利,在骑卒这一方。
而如今虽是已经交上兵了,两方厮杀正盛,并且前队人马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但渠帅烧俄头自认他还是有机会的,盖因他统帅的是骑卒,只要肢解分裂开汉军的阵型,就可以如虎驱羊一般,赢下这一局,为他死去的儿郎报仇雪恨。
在渠帅烧俄头的督促下,烧当羌的儿郎开始热血沸腾了起来,一众人等纷纷不要命的催动座下的马匹,不管不顾的向着汉军的坚阵冲去。
身于阵中的渠帅烧俄头目光灼灼,他夹带着止不住的念想,念想着一把冲散汉军的阵型,将胜利揣进自家的口袋中。
赢或者输,只看这一次的冲锋了,也是他们唯一一次的机会。
若是烧当羌的骑卒这一次能冲破、冲散汉军的阵型,那他们就赢了,可他们若是为汉军所阻,一往无前的势头被阻滞了下来,失去了势能和机动的他们,就是待宰的羔羊了。
“冲,冲,给我冲。”
随着烧当羌部落的渠帅烧俄头的一声咆哮,烧当羌的骑卒同汉军的军阵冲撞在了一起,飞驰的骏马,携带着偌大的冲击力,毫无意外的冲进了汉军的军阵当中。
若无意外,通常情况下汉军步卒结成的坚阵,是难以抵挡飞奔而来的骏马,可意外就是发生了。
烧俄头所率领的羌胡骑卒,在撞开几列汉军后,就是被列阵的汉军阻滞住了冲锋的步伐,但见一个个关中出身的汉军士卒,悍不畏死的向前,同羌胡的高头大马碰撞到一起,只为稳固住阵型,不为羌胡所败。
‘怎么可能。’渠帅烧俄头感受着身边奔腾的队伍像是撞上了一块铁板,竟是一点点的减速,一点点的停滞起了脚步,再后来,乃至于要立于原地。
他顿时感到了不可思议,顺着这股子不可思议,他不免惊慌了起来。
骑卒最大的依仗,就是往来的轻快和冲击所带来的无与伦比的势能,可现在他们的脚步被阻滞住了,同时汉军也从四面八方向他们围拢了起来,骑卒往来的轻快他们也就失却了。
面前的汉军不是他所能对付的,烧俄头生出了一股无力感,毕竟能疯狂到同骑兵相撞的汉军,他以往是从来都未见到过的,都说凉州兵精,可凉州只怕也是少有这样的亡命之军。
仿佛脑门上顶着一个大大的‘危’字,且由着这个‘危’字,烧当羌部落的渠帅烧俄头失去了方才拼命的激情,他打算先转进一波,准确而言,他打算逃跑了。
什么麾下的儿郎,什么自家的子弟,眼下都不重要了,烧俄头当下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自身的性命,只要他这个渠帅不死,那烧当羌还有希望,若是他这个渠帅死了,烧当羌纵使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趁着汉军还没有成功合围,烧俄头发出了命令,遵照烧俄头的命令,羌胡骑士们留下一部分人断后,大队人马则是开始了逃窜,一趟头也不回的逃窜。
虽是汉军看上去没有那么马匹,不能追击他们,但胆志已丧的羌胡骑士,已然没有了迟滞停留的想法,他们只想离这批汉军越远越好,也即是离死亡越远,离幽都越远。
渠帅烧俄头遁去,羌胡大队人马散逃,关中之战的首战,也就落下了帷幕。
面对散逃而去的羌胡,徐猛没有追击的想法,他麾下大部是步卒,若是追赶的话,只怕连羌胡的马尾灰尘都吃不到,更遑论衔尾追杀羌胡了。
而且徐猛不打算贪功,他打算见好就收,首胜已然拿下,却是不必再多做其他无谓的事情,且稍有差池,只怕会坏了当下的好局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