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姑臧城看上去守御还算有模有样,然则不过是虚有其表,内中甚为虚弱,于是甘宁并不打算修整一番再行攻城,而是趁着初至城下,即大举攻城,给姑臧守军一点小小的锦帆震撼。
而守御姑臧的将校,确是为蜀军不合常理的打法所震惊到了,有士卒两股战栗,手中兵刃都险些拿不住了,只是因为有坚城为依仗,所以未曾奔逃。
“与我坚守城池,战后皆有重赏。”张猛大声宣言道,虽说蜀军的打法不同寻常,但蜀军远道而来、疲乏的情况还是事实,他只需坚守住姑臧,顶住蜀军攻势最强的前几次攻伐,念来姑臧即可守下,而后还可趁蜀军顿兵坚城懈怠之时,伺机攻破蜀军。
然而张猛的美好蓝图只是规划不到数刻的时间,就听他麾下的士卒指向城内高声呼喝,张猛循着士卒的指向望去,但见城内县寺火起,城中竟是生出了乱子。
城内突生变故,城外蜀军急攻,张猛顿然心下慌乱,他在士卒的簇拥下离开了城头,放弃了守御姑臧的想法,欲向西奔逃。
缘奈何,郡兵塞道,挡住了张猛的去路,而都统郡兵阻挡张猛的人,张猛看的真切,却是前面为他囚禁在官舍中的邯郸商,只是不知被何人放出。
邯郸商此刻面带笑意,他也望见了张猛:“叔威,众人议定,推我为主,举河西归顺大司马,今者河西之地,皆将为大司马所有……卿可早早跪服请降,莫要做困兽之斗。”
听着邯郸商略带讥讽的话,张猛心中一阵无名火顿时烧起,他横举父亲张奂留下的宝剑,指着邯郸商说道:“休要多言,但一战尔。”
虽是张猛战意无双,有向死之心,然而陪在张猛左右的士卒,见着城内人人皆反,此刻竟是也萌生反志,将张猛按倒在地,并捆绑了起来递到了邯郸商的面前。
望着不断挣扎,口中厉骂的张猛,邯郸商打了个哈欠,不以为意,作为明面上的雍州刺史,邯郸商指挥士卒打开城门,将蜀军迎入城内,并领着一众郡中文武出降蜀军。
不数日,由枹罕返回至冀县的刘璋,收到了征讨河西的吴懿递来的消息,河西四郡已下,作乱的武威太守张猛如今在用囚车送来冀县的路上。
‘识时务的人还是多啊!’刘璋观阅着吴懿递来的军情详报,详报上言张猛有心据守姑臧对抗,然张猛麾下文武无一不是心怀降志,这些文武趁着张猛驻守城头,放出了被囚禁的雍州刺史邯郸商,并打开了城头。
如此一来,抵达姑臧城下,有意攻城秀一波操作的甘宁,落到了无用武之地的境况,只从城门入了城,而不是堂堂正正的攻下姑臧。
总之不管如何,现下河西四郡到手,刘璋心下不免喜悦,同时他又有些新的烦恼,那就是河西四郡太守的人选安排。
河西僻远,同关中隔着一个陇右,消息往来不够通畅,且河西之地多有羌胡之属,时不时作乱于郡界。
所以河西四郡的太守,须得是文武双全,文能治政安民,武能克定祸乱,并且有一定的决断能力,遇上大事能当机立断,不至于犹豫不决,把小的问题拖成了大的问题。
刘璋提笔,在案几上的绢布上写下几个名字,又划掉了一些名字,时不时皱起双眉,陷入沉思的模样,斟酌起河西四郡太守的人选。
当刘璋斟酌河西四郡太守的人选时,被羁押在囚车中,向着冀县而来的前武威太守张猛,他念起了一桩往事。
起初他父亲张奂担任武威太守时,母亲怀有身孕,梦到带着张奂武威太守的印绶登楼而歌。父亲张奂不解其意,于是问起了占梦之人,占梦之人言腹中婴儿将来会在武威做官,同时也将死于武威太守任上。
而这名婴儿就是张猛,思及此事,张猛自嘲一笑,确是如占梦之人所言,他和父亲张奂一样,坐到了武威太守一职,而且他会死于武威太守任上。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拒了武威太守一职。’张猛生出些许悔意,随即他摇了摇头,这是他逃不过的宿命,却不是他能逃脱的掉的。
张猛对于抵达冀县后会发生的事情大抵有些猜测,作为一名囚禁过州刺史的反贼,他当是会被数以罪行,然后斩首示众,至于冀求生路,只怕是不得也。
行行复行行,山山又水水。
经过旬日的长途跋涉,囚车内的张猛望见了冀县的城墙,同时他似乎也望见了自己的命运终结之所,那就是他的首级将悬于冀县的城头,为风雨吹打腐蚀,最后化作一堆白骨。
囚车经过冀县的城门,向着冀县的官舍而去,待到冀县的官舍门口时,一名青衣书吏立身于官舍的门口,正静候着张猛的到来。
“足下可是武威太守张叔威?”青衣书吏上前问道。
张猛不失礼节之道,他在囚车中拱手回道:“正是,不知足下是?”
“我是大司马帐下书吏,姓程名郁,字公盛。”程郁回答道。
一番对答后,程郁招呼武士把张猛从囚车中放出,并前引路,就张猛带到了官舍内一处屋宅处,而后程郁向张猛言道:“太守且先居于此屋内,有什么不足之处,可着人说于我。”
“啊?”张猛闻言神色惑然不解,他讶异了一声。
作为一名反贼,张猛自谓抵达冀县后,当就死而已,可眼下似乎自己到的不是刑场,而是宽敞舒适的屋宅,此外从程郁称呼自家为‘太守’,而不是直呼他这名逆贼的名字,这就有些可怪了。
对于张猛的疑问,程郁却是不做解答,他只拱手告退。张猛也不敢多问什么,他拱手礼送程郁离去,望着程郁的背影,他神色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