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道:“既然劼刚如此说,不知你可还记得,文正公临终前对你我说的话。”
曾纪泽心里一沉,表情严肃地道:“唯天下之至诚能胜天下之至伪,唯天下之至拙能胜天下之至巧。”
李鸿章道:“那劼刚可理解这中间所说的含义?”
曾纪泽深思了片刻道:“父亲是想告诉我,忠诚与诚信虽然不好做到,可却是能战胜虚伪伪善的利器;为人处世拙笨些,往往能破解表面上的机关巧思。”
他又喝了口茶:“归根到底就是诚与拙。”
李鸿章点了点头:“劼刚说得不错,那诚当如何?拙又当如何?”
曾纪泽这回思索的时间更长,能有一分多钟,才缓缓地说:“诚自然是对君对国的忠诚,对家对友的赤诚。至于拙,小侄还没有过多的领会。”
李鸿章沉声道:“那劼刚所说的对君,是哪个君?”
曾纪泽听到他这么问,心里顿时一惊。
他知道,李鸿章官场沉浮多年,一定不会随意妄言,说的话一定有深意。
可是刚才这句话,换在别的场合,或者被有心人听到,一旦传扬出去,可不是小事。
显然李鸿章对他是信任的,不仅是出于对父亲曾国藩的信任,更是对他人品秉性的信任。
曾纪泽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深深地鞠躬说到:“在小侄的心中,当然是当今陛下才是唯一的君。”
“哈哈哈,说得好。”曾纪泽话音刚落,从李鸿章身边走出几人,为首之人一边拍着大肚子,一边大声说道。
李鸿章见状,也是很无奈:“你呀,永远是这般沉不住气。”
大笑之人一撇嘴:“你就是做事太小心,在自己家里说话也是藏头露尾的,不爽快。”
曾纪泽见到走来的这几个人,手里也都拿着个包袱,先是一愣,随后躬身说道:“左叔叔和几位大人原来早到了,劼刚给诸位见礼了。”
左宗棠一摆手:“免了免了,你小子面子真大啊,还得我们几个老家伙等你。”
曾纪泽知道他的脾气,一脸苦笑地看着李鸿章,像是求饶一样。
李鸿章一笑:“季高兄,就别为难小辈了。”
左宗棠坐在椅子上,看着曾纪泽:“劼刚,你刚才所言不假,陛下才是我们的君,所以这个富贵,我也是不敢收啊。”
说着,他把自己手里的包袱打开,摊手放在桌子上。
曾纪泽看着眼前跟自己那个一模一样的锦盒,大惊失色:“这……”
李鸿章道:“劼刚不必惊讶,季高和几位大人也都收到了王爷的赠礼。不止如此,老夫的赠礼比起你们,也是有过之而不及啊。”
说着,李鸿章轻轻拍了几下手,管家李冒捧出一个比其他人都大一圈的锦盒,放在桌子上。
曾纪泽看到这,心里全然明白了,拱手道:“叔父,那王爷可曾与您交代了什么?”
李鸿章摇摇头:“并无它意,只是贺寿。”
左宗棠道:“劼刚,王爷跟你说什么了?”
曾纪泽道:“也没说明,只是年关将至,恭贺新春。”
李鸿章道:“如今陛下龙体康愈,事态变得紧急了。”
左宗棠道:“这有什么紧急的,如今陛下没事,自然还政归朝。可一旦如此,某些人就不高兴了,着急也是应当的,不然也不会把这富贵落在你我头上。”
李鸿章点头道:“季高所言有理,既然如此,众位都是什么想法?”
内阁学士翁同龢道:“李大人,陛下龙体痊愈,自当亲朝理政,此为祖宗之法。”
协办大学士沈桂芬道:“是啊,声甫所言极是,既然陛下无恙,理应临朝。”
“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啊。”户部尚书董恂在一旁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