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抬手去抚他的面庞,那张年轻的脸上常年挂着淡淡的黑眼圈,只有枕边人才会知道,在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靖王,私底下被噩梦折磨的几乎不成人样。
她抚着他的脸颊,面上冒起的零星胡茬微微有些扎手,“倒是你,那间宅子定带给了你许多痛苦的回忆,才会使你夜夜梦魇吧?你放宽心,我最是擅长应付那些不讲理的三姑六婆,你尽管躲到我身后去,之前在皇宫是你保护我,这次回高家,也换我保护你一回。”
也不知道这些话中的哪句触到了高琰的笑点,他声音沉闷地低低笑了两声,“我原以为你最擅长的是捉妖,没想到却更擅长与大妈们吵嘴吗?”他说着,抬手揉了揉池婺头顶两个兔子耳朵般的发髻,“那此行,便仰仗夫人你了。”
高家的宅邸在皇城中,离引冬城快马加鞭也只需要一个时辰。在出发前,池婺特地向听荷询问了高琰的家庭情况。
原来高老爷妻妾加起来一共十六房,高琰的母亲是正房妻子,原本在高家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因为诞下高琰这个红眼睛的怪物而被高老爷所厌弃,刚刚产子就被赶到后院无人问津。
可说来也是奇怪,高老爷儿女众多,出人头地的却寥寥无几,满打满算也只有高灵珺与高琰两人,偏偏他二人一个入了宫中做妃嫔,一个受尽欺凌早早离家,高家一点都沾不到他们的光。
听荷讲起高琰的往事来滔滔不绝,讲到过分之处还会愤愤地拍大腿和桌子。
两人围着小凭几一直聊到天亮,以至于早晨坐在去皇城的马车上,一个趴在马车前睡得口水乱流,一个躺在高琰怀中神志不清。
也不知行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颠,池婺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到哪了?”
“已经到了。”难得高琰也能笑得出来,他掐了掐池婺的脸颊,扶着她的腰将她从自己身上扶起来:“困成这样,听荷也是,你俩昨夜到底做什么去了?”
“秘密,”池婺粲然一笑,伸了个懒腰:“反正不是偷人就对了。”
高琰不以为意地笑笑,自己翻身下了轿子,而后掀起轿帘,伸出手臂让池婺扶着自己下轿。
她刚一冒头,只觉得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她脸上,那些目光游走在她的脸上、腰肢上、胸脯上,仿佛在打量一头即将出栏的猪,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于是池婺一抬脑袋,便看见了十几个女人站在高家宽阔的大门前,那些女人或是年老或是年轻,但无一例外穿戴奢华,甚至能与王公贵族的夫人一较高下。女人们见到高琰搀扶着池婺下轿,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几分嫉妒来。
池婺并不觉得意外。
高老爷花心,年轻时喜欢寻花问柳,光是妾都十几个,更别提外面豢养的那些青楼妓子。这些女人一嫁进高家,就如小兽般困在四四方方的房子中,揣着年轻的寂寞,等待着那个男人将她们填满。渐渐地她们不再年轻,那些揣着的寂寞也变成了怨气,开始埋怨起其他女人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对方也与自己命运相同。
池婺觉得她们悲哀,却因为她们对高琰做的事情,难以生出怜悯。
“呦,琰儿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夫人了。”众女人中一个个子与长相都十分出挑的女子笑盈盈地道:“你看这小娘子,长得倒也俊俏,比着我们可是有福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