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完这些,天已经擦黑了。
唐乐筠取了二十丸药,让邓翠翠服了下去。
邓翠翠吃完药,满足地摸摸小腹,黑瘦的脸上有了几分释然,“唐姑娘,这回我的孩子稳了吧。”
唐乐筠道:“只要你好好休息,好好吃饭,不生气,问题不大。”
唐悦白把做药的工具收拾了,好奇地问道:“翠翠姐,他们都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生这个孩子?将来生出来了,被他们要走怎么办?”
邓翠翠道:“我不争馒头蒸口气,就算要走我也生,我就是想告诉他们,我能生,能生!”
她那双枯瘦的手抓紧了椅子,仿佛是一松开,孩子就没有了似的。
唐乐筠道:“你还想回他们家吗?”
邓翠翠坚决地摇了摇头,“绝不回去,我宁可要饭也不回。”
唐乐筠点点头,“那行。你以后白天到我的铺子来,做点不费力气的杂事,我不给工钱,包你三餐和药,你看如何?”
邓翠翠麻利地把交椅往后一挪,右腿一迈,人便跪到了地上,“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姑娘大恩大德。”
唐乐筠躲避不及,硬着头皮接受了。
……
邓翠翠能干,且细致麻利,有了她,姐弟俩少了不少麻烦事。
三月二日,春风和煦,诸事皆宜。
卯正三刻,唐悦白用火折子点燃鞭炮,噼里啪啦地声音惊动了大半个生云镇。
身穿酱红色府绸短打,绑着马尾辫的唐乐筠,从台阶下一跃而起,直冲匾额,大有不撞房檐不罢休之势……
田婶子牵着田小霜的手,双双扭过头,看向别处,生怕唐乐筠一个不慎,撞得头破血流。
田家老中少四个男人则瞪大了眼睛,纷纷在心里评判唐乐筠这一手到底厉不厉害。
只见唐乐筠流星赶月一般地飞到了匾额前,右手一挥,捏起蒙在上面的红色绸布,旋即潇洒回转,长长的红绸随着她的身形移动,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龙形波纹……
“好!”田江蔚和田江芮兄弟俩一起喝了一声。
田老爷子感慨:“真看不出来,娇滴滴的小娘子居然还有这么一手。”
田家荣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若有所思。
田江蔚是他的大儿子。
他没注意到亲爹的眼色,“咦”了一声,问道:“怎么是有间药铺呢,难道不该叫唐家药铺吗?”
唐乐筠解释道:“唐家太大,叫了只怕有人会提意见。”
田婶子也没想到,唐乐筠居然给自家铺子起了这么一个不着调的名字。
但唐乐筠一解释,她就明白了。
她笑着说道:“名字虽然奇奇怪怪,但很好记,恭贺我们筠筠、白白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田家男人也想起了这一茬,齐齐拱手:“恭祝开业大吉,财源广进!”
“哈哈,还财源广进呐。我今天让你开张,就算我输。”孙胖子坐在一辆平板车里,由几个年轻男子推了过来。
这些男的各个吊儿郎当,一看就是花钱雇来的帮闲。
唐悦白怒道:“你这狗贼,你爱输不输,干我屁事!”
唐乐筠把红绸缠起来,上了台阶,略一抬眸,就看到了从西南而来,沿着官道往东北去的普通马车,直觉告诉她,纪霈之就坐在马车里,白着一张脸看她的热闹。
她活了二十年,头一次知道看热闹也能看得勤勤恳恳,居然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他不是有病,而是有毒!
孙胖子见围观的人不多,没敢靠得太近,在赵记杂货铺附近停下,派来三个帮闲,站在官道上对着姐弟俩指指点点。
田婶子担忧地说道:“孙胖子找不来这么多帮闲,肯定是黄里长请的。”
唐乐筠道:“没事,我原本也没指望今天开张,婶子你们回家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田婶子和田家荣交换了一个眼色,果断带着孩子们撤了。
唐乐筠朝唐悦白勾勾手,“你把小黄叫回来,咱们做些药丸。”
姐弟俩对这个局面有充分的心理准备,唐悦白之所以发火,不过是少年意气,听唐乐筠一说,他就罢了,叫回跳脚乱叫的小黄,回到了铺子里。
邓翠翠拿来做药工具,三人净了手,正要开干,就见四名男子从容自信地走了进来。
打头的人正是纪霈之。
唐乐筠蹙了蹙眉头,“贵客买药吗?”
纪霈之不答,往长椅走了过去,他身边的小厮忙不迭地把厚厚的锦垫铺了上去。
另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说道:“唐姑娘,唐指挥使的嫡长女昨夜宿在升云客栈了。”
唐乐筠道:“所以,你们要凑近了看我的热闹?”
那男子不答,脸红了。
纪霈之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