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2 / 2)

刘邦正在训斥刘交:“你胆子真不小,居然敢带着《诗》回来。”

刘交讨好道:“三兄,我马上把木牍埋起来,你就当作不知道行不行?”

刘交的二兄刘喜一向胆小怕事,忙道:“私藏《诗》《书》是要被绑去修长城的!赶紧烧了!”

刘交不理睬二兄,继续讨好地看着三兄刘邦。

刘邦叹了口气,懒洋洋道:“小心埋好,埋好后别挖出来看。作为帮你瞒着的交换,盈儿该启蒙了,你来教他。你学《诗》于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应该能让这竖子服气。刘盈,别躲了,进来!萧延,你也进来。”

刘盈蹦蹦跳跳跨进门,从刘邦的手臂下面钻过去,爬到刘邦腿上坐着:“我是竖子,阿父是什么?竖父?”

萧延跟在刘盈身后走进屋,恭敬地站在刘邦身后。

刘邦握拳给了刘盈脑壳一下,继续对刘交道:“萧延是我兄长萧何的幼子,也想向你学《诗》。”

刘交忙道:“萧兄长是大才,我哪敢教他的幼子?”

刘邦笑道:“你可是大儒荀子的徒孙,别太看轻自己。萧延又不是拜你为师,只是让你指点一二。”

刘交道:“既然三兄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尽力。”

萧延忙跪坐下拜。

他今日来刘家,就是父亲猜测刘交可能会带“禁书”回家,特意来学习。

刘喜仍旧很担心:“真的不烧了?被发现了怎么办?”

刘邦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二兄,你不用担心。沛县吏极其缺乏,连亭长都只剩下了三四个,各个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去搜别人家里的禁书?再说了,这沛县豪强,哪个家里没有藏几本禁书?不过是几卷《诗》,怕什么?”

刘盈又嘀咕:“真的?我不信,我看阿父你每日闲逛喝酒,哪里忙得脚不沾地?”

刘邦当作没听见。

刘太公抹掉眼泪:“听刘季的。有大儒注解的《诗》,可以当传家宝了。刘游,盈儿极其聪慧,你要好好教他。我们刘家的未来,恐怕要压在盈儿的肩上。唉,不知道下一代秦国皇帝能不能接纳六国士人。”

刘交看向刘盈。

刘盈习惯性地抬起下巴,想给刘交一个桀骜不驯的嗤笑,又被刘邦敲了一下脑袋,才乖乖拱手行礼。

刘交心里有点怵。这小侄儿看上去不是个乖巧学生啊。

刘喜的眼神很是羡慕。他长子只比刘盈小一岁,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更别提什么启蒙了。

虽然刘交有点担忧教不好刘盈,但现在刘家就只有刘邦一人为吏,刘交回家后也要仰仗三兄,正准备应下。

刘盈却在开口前把脸仰平了,看着他父亲的下巴道:“阿父,你不是曾经在儒生帽子里便溺吗?怎么会让我向儒生求学?”

刘交不敢置信:“三兄!”

刘邦神色不变,语气仍旧慵懒:“别听他胡说,他故事听多了,常把故事里的角色和我搞混,不信你听我问他。盈儿,我什么时候在儒生的帽子里便溺?你听谁说的?”

刘盈又抱起了他的小短手,垂首想了一会儿:“一个儒生投奔你的时候,你的门客阻拦他时说的。”

刘交愣住:“门客?”三兄都有门客了?

刘盈板着小胖脸点头:“对,阿父的门客说的。”

刘邦又问道:“之后呢?我侮辱那个投奔我的儒生了?”

刘盈摇头:“没有。你很恭敬地对待他,对他可好了。”

刘邦点了点儿子的鼻子:“笨盈儿,我的门客又不认识他,怎么会向陌生人说主家的不是?很明显那些说闲话的人是我派去的啊。我在考验投靠者的真心。”

刘盈睁大眼睛:“这样吗?那阿父在儒生的帽子里便溺的事是假的?!”

刘邦似笑非笑:“不,是真的。”

刘交再次尖叫:“三兄,你居然真的做此等无礼之事!”

刘邦瞥了弟弟一眼,道:“对。我幼时往你的虎头帽子里撒过尿,你忘记了?”

刘交再次愣住:“啊?有这事?好像是有这事……”

刘邦嫌弃地叹气:“在大儒门下求过学,怎么还是傻乎乎的。你想想,那些儒生一个个膀大腰圆,我虽然不惧他们,也不会故意去招惹。”

刘交干咳一声,左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转移话题:“三兄,你有门客了?”

刘邦更加嫌弃:“我都说了,他把故事里的角色和我搞混了。我只是一个亭长,哪来的门客?”

刘盈辩解:“我没搞混,是你未来的门客!”

刘邦敷衍道:“哦。”

刘交看着三兄和侄儿的互动,很是好奇。

三兄明知道侄儿在胡说,还顺着侄儿的话煞有其事地解释,这种教育方式闻所未闻。

刘盈接受了他老父亲的狡辩,闭上嘴走神,不再打扰长辈们闲扯。

刘交和萧延终于能走儒生相互拜见的正式流程,虽然萧延家传是学黄老的。

见刘交骄傲地拿出他私藏的《诗》,萧延激动地凑上去看,刘盈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

“始皇帝曾下令,谈论《诗》《书》者弃市,以古讽今者灭族,焚书令颁发后三十日不烧者黥为城旦,官吏知情不报同罪。这只是前年的事。如今还不过两年,不仅官吏对民间藏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县令都常捧着《诗》《书》诵读。连始皇帝的诏令都阳奉阴违了,我看这大秦要完。”

刘盈说话的声音很小,仅刘邦听清了。

刘邦低头看了儿子一眼,摸了摸儿子的秃脑壳,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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