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留彦比荣启高年轻了七八岁,论资历,自是无法与荣启高相提并论。故此袁留彦虽然权重,在荣启高面前,也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今天若不是气得厉害,也不至于如此失礼。
两人在待客沙发里落座,曹成紧着奉上香茗。
“留彦同志,怎么个情况啊?”
荣启高问道。他不怎么抽烟,却将茶几上的香烟向袁留彦那边推了过去。
袁留彦也不客气,随即掏出一支来点上,气愤愤地说道:“荣书记,情况是这样的……”
将文校长向他汇报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原原本本,详详细细,甚至比文校长的描述更加详细。文校长向他汇报的时候,尽可能只说客观情况,并不敢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加进去。袁留彦就不一样了,加上了许多的定语和较为夸张的形容词。总之在他嘴里,洪州市局简直就是“十恶不赦”。
“荣书记,这样搞不行。洪州公安局,简直是无法无天。我看那个易长天尾巴都翘上天了,自以为有功劳,就胡作非为,连省委都不放在眼里。这样下去,还不得都乱套了?我建议,撤掉他!”
袁留彦果然是火爆霹雳的脾气,直截了当就要“下手”。
你易长天敢捋我的虎须,那我就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有几只眼!
荣启高双眉微蹙,轻轻摇头,说道:“留彦同志,火气不要太大嘛。洪州市局的同志,工作方法不注意,作为上级,我们应该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
荣启高毕竟是老资格的省委书记,经历过太多的风风雨雨,尽管他也觉得洪州市局和易长天这回做事比较莽撞,但袁留彦这个处理方式,却也不见得就是稳妥的。
袁留彦闷“哼”一声,说道:“荣书记,他们这不是工作方法的问题,是刻意蔑视甚至是刻意挑衅省委的权威。郑美堂是不是有犯罪行为,暂且不论。在对他采取行动之前,难道向省委汇报一声,跟我打个招呼,就那么困难?他们到底是不相信我个人,还是不相信省委?认为我们会包庇犯罪分子?”
纵算在荣启高面前,袁留彦也是口口声声将自己和青山省委并列,已经习惯成自然了。下面很多干部私下里都说,袁留彦才是青山省真正的二把手,袁留彦自己,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荣启高又蹙了蹙眉头,沉吟着说道:“留彦同志,根据你刚刚反映的情况来看,洪州的同志并不是在抓捕小郑,而是找他核实情况……当然,工作方法上确实欠妥,应该严厉批评。”
不管袁留彦今天的“表现”是如何的跋扈,问题还得一分为二来看。对洪州市局这种搞法,荣启高也不认同。袁留彦说得没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洪州市局和易长天确实是在“挑衅”省委的权威。
这是一种毛病,不能惯!
这种毛病要是惯坏了,不及时敲打,今天抓了郑美堂,搞不好明天他们会直接抓曹成。
听荣启高如此说,袁留彦心中的郁闷,稍稍舒缓了几分,不过还是板着脸,说道:“荣书记,这事应该尽早处理,时间拖得越长,造成的影响越坏。这种行为,我很难忍受!”
郑美堂在洪州市局多呆一分钟,袁留彦的脸皮就被多剥掉一层。
“好吧,留彦同志,这个事,我来处理。”
沉吟片刻,荣启高给了袁留彦一个肯定的答复。
袁留彦都把状直接告到了他的面前,不处理必定是不行的。袁留彦毕竟是他最主要的助手之一,省委班子的团结,必须要维护好。这是省委书记的基本职责。
“那好,荣书记,我等您的消息。”
袁留彦随即起身告辞。或许因为荣启高答应得比较“爽快”,袁留彦不知不觉间用上了“敬语”。
目送袁留彦离开,荣启高缓缓回到了办公桌之后。
曹成推门走了进来收拾。
“小曹,郑美堂那个事,你知道了吗?”
荣启高忽然开口问道。
曹成乃是省委大院消息最灵通的“包打听”,对曹成这个特点,荣启高知之甚稔。很多时候,荣启高有意无意的都想要听听曹成的意见。许多领导和秘书之间,都存在这种“奇妙”的情形。
曹成连忙走近办公桌,说道:“荣书记,我听说了。”
荣启高便望着他,静候下文。
表面看,是洪州市局和易长天做事鲁莽,不请示不汇报,直接就抓了袁留彦的秘书,但内里绝对不会那么简单。易长天刚直是刚直,绝非无脑之人。如果说这仅仅只是易长天自己的决定,说到哪里去都不会有人相信的。
一些文艺作品里描写,个别正直无私的执法干部,凭一己之力,将贪赃枉法的上级领导绳之以法,那只是小说家言,现实生活中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因为他挑战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官员阶层和这个阶层许许多多看得见看不见的所谓“规矩”。谁破坏规则,谁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其他官员群起而攻之。
纵算易长天是省会城市公安局长,也绝对打不破这个圈子。真敢独自这么干,唯一的结果就是易长天自己“倒台”,其他人该干嘛还干嘛!
以荣启高的政治智慧,焉能看不出这里面明显带着“政治博弈”的影子?
荣启高主要想弄清楚,为什么会是易长天,是谁站在易长天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