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有蓟,莫纵缰”。北地民谚,不仅是说蓟国强盛,不可轻易招惹。更说蓟国河渠纵横如蛛网,一不小心便会陷入烂泥地。进退失据。成为活靶,遭望楼弓手轻易射杀。
好在蓟国水网纵横,屉舟穿行其间,往来神速。一顷稻田,不日便可运完。官道年年修葺,马车亦足够迅捷。饶是如此,径百里已到极限。径五十里最佳。故而城市不可过大。
洛阳,永乐宫,偏殿。
自前永巷令徐奉,高台溺毙。搭伙对食的程夫人,日日涨奶,辗转难眠。于是毛遂自荐,喂食诸逐鬼童子。宫中食母,有专门膳食。四时进补,**充足。还能领食一份女官俸禄。且万一陛下哪日心血来潮,又吮程夫人之乳。床榻之间,程夫人一身媚术必尽奇功。陛下情难自禁,一夜风流。从此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奶,绝不可断。
左右食尽,胀痛消退。程夫人不由得,长出一口浊气。
将饱食酣睡的童子,轻轻放下。又小心包裹。程夫人轻手轻脚,退出偏殿。将出屏风,便有董太后心腹宫女,捧盘而来。
“程中大夫,此乃太后所赐。”
漆木承盘内,摆满十枚金灿灿的麟趾金饼。
“太后何意?”程夫人喜问。
“为酬哺育之劳。”宫女答道。
“举手之劳,受之有愧。”不等宫女答话,程夫人已伸手接过。宫女忙将未尽之言吞入,憋得俏脸通红。手足无措间,程夫人已翩然而去。
程夫人,算是大汉深宫中的一个异类。
旁人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日夜提心吊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然程夫人,却颇多恣意。行走于南北二宫,宫内一切指挥调度,何人在何时、何地、何处,皆心知肚明。想避可避,想遇能遇,想寻便寻。一切全凭己心。好比一条游鱼,在大汉深宫中,自游自在,畅行其间。说是内宮万金油,亦不为过。
能活成“程中大夫”这般。更是许多宫人毕生所愿。
宫人,或者说黄门,其实是一类极为特殊的存在。一生之中,绝大多数的岁月,皆葬于深宫。饶是告假而出,也多在洛阳近郊安身,不敢远去。能位居中常侍者,凤毛麟角。许多到死,充其量也不过是“中黄门”。
“中黄门,奄人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也。”秩比百石,后增至比三百石。
换言之。对绝大多数宫人而言。生老病死,皆在深宫。
深宫,便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毕生的羁绊。
心念至此,徒来一声悲叹。
自食其言,乃至俏脸通红的宫女。这便收回目光,返身复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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