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
“就这几道题目,小弟便无能为力,在社学的时候没读过新旧《唐书》,亦未读过《史记》和前后《汉书》……”
李子玉点头,这些都是“史论”,要读过史书才知道题目里说得是什么,但是社学中除了儒家十三经之外,并不讲授史籍,也不备此类书籍。教师也不鼓励甚至是反对学生史籍。至于一般的学生就算对史学感兴趣,这类书籍虽不稀罕,也得家有薄产的读书人家才会有。普通人家即买不起,也不会买。所以曾卷可以说是从未看过。他的那点历史知识要么是书坊里的演义小说里得来的,要么就是过去看“髡书”得来的一点七零八碎的东西。
“这些题目,不论出哪一道,小弟都只能交白卷了。”曾卷苦笑道。
“我家倒是有几本史书,你若想看,借予你便是。”李子玉十分大度,“再者阿卷你也不比太担心了,按照《大纲》,史论占分不多,还是要看‘常识’和‘策论’部分。这些都是贴合实务的。你用心多看几篇,揣摩下便是了。”
最近李子玉对公务员考试的事很上心――虽然他现在已经算是“公门中人”了,但是在澳洲人手下,晋升加级无不需要考试,难度是一次比一次大。李子玉为了自己的职业前途考虑,对澳洲人的考试方式和出题思路一直在设法揣摩。
“常识倒是好说,死记硬背便是。算学也不太难。只要记得那阿拉伯数字和澳洲算式,多演算几次也就记住了。唯独这策论不容易。”曾卷拿出一篇他的习作来,原来这策论十分复杂,先给出文章数篇,都是只陈述现象,并无立论偏好,然后下面又给出数问,或要求归纳总结,或阐述其中某些部分的文意,或提问成因解法,最后还有一篇议论文章。
“实话说,若非我多少看了些澳洲人的书,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曾卷叹息道。
李子玉笑道:“说来这就是我等通髡学的好处了!当初因为看澳书,被师长们不知道骂了多少回‘不务正业’,如今出身前程就要从这‘不务正业’上来了!这不是莫大的好事?你又何必担忧――就这广州城里,通‘髡学’的人有几个?便是那些大儒大约也不明白吧?这可正是我等的好机会啊!”
他如此一说,曾卷不由得有拨云见日之感:不错,虽然题目有点艰深,但是正如李子玉所说:整个广州城里,有几个通澳学的人?所谓水涨船高,水落船低。自己这点水平,保不定还能考个头几名呢。
从曾卷家出来,李子玉看时间尚早,用不着急于回市局去。便拐了个弯往六榕街走去。
这条街上最近新开了一家山东点心铺。卖得,都是北方口味的面食点心。品种从开花馒首到杂粮煎饼应有尽有。
店铺一开张便得到了驻扎在广州城内外的伏波军官兵和干部的捧场――不少人是从山东来得,也有其他来自北方的人士。来到广东地界上饮食还是有诸多不习惯之处,因此对于这北方风味很是追捧。
不过熟悉内情的人知道这家店如此受欢迎还因为这里的店主董小姐是个在广府难得一见的北方美人,据闻还是前明广州董知府的女儿。在董知府服毒自尽后这董家小姐陷贼之后不自尽不说,还抛头露面的凭着一己之力开起了店铺,说是要“自食其力”。
尽管董小姐开店的事情引起了一些人的背后的咒骂:“寡廉鲜耻”、“背父求荣”、“水性杨花”等等,亦有人偷偷议论董家母女和某髡贼元老有“肮脏的交易”,甚至有人绘声绘色的说亲眼看到董家母女入夜便被悄悄的接到刘府尹的宅第去。第二天一早才回来,母女两人都是“新承雨露,两腮含春”……
这样的流言蜚语,过去足可让女子蒙羞自尽以证清白。不过如今广州的社会风气已经不太讲究这个了:澳洲人的女干部女警察穿着露小腿的裙子大摇大摆的在街上走,便是骂一百遍“寡廉鲜耻”也是无用的。何况这些女人都手握大小不一的权力,得罪了她们绝无好处。再道学的人,也只能口头过过干瘾,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董家的铺子,不仅卖北方点心,还兼顾女红活计,做些缝缝补补活计。伏波军的制服因为临时赶制很多时候都不大合身,于是有不少士兵就会来董小姐的店里改改尺寸或是缝补下破损的地方。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些经过董小姐手的衣服会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不过李子玉却知道:这些改尺寸或者缝补的活计其实都是“缝穷”的女人们的做得,董家小姐不过是把店里揽到的生意再发给“缝穷”的去做罢了。
街上的铺子在门口都支起了凉棚,过去这凉棚挤占路面成了常事。现今有了规矩:凉棚只需斜撑着遮阳,不许落地占用街面。更不许在凉棚下摆设货物座椅。
自从“新生活运动”开展以来,这座千年古城也有了一点新气象,“偏铺”尽拆之后,街道不但变得宽敞,也干净了许多。李子玉走在街上也觉得神清气爽――这其中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走进去不远,便见街边挂着一处布幌子,写着一个“董家铺子”的字样。这便是董明珰母女开得店铺了。
董家铺子是一间两开间的铺子,从光孝寺“审查”出来之后,董明珰便卖掉了自己的几件首饰,加上手头的积蓄,买下了这处房产――当时因为时局不明,房产价格下跌,算是让她捡了个漏――不但前面有两开间的铺面,后面还有两进院落,居家和做买卖两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