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已近黄昏。
徐北游走出师父的灵堂,略微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怔然出神的张雪瑶,还是那身白布麻衣,整个人的气态似乎又苍老了几分。
徐北游才刚一出门,张雪瑶就回过神来,眼神柔和道:“南归,来了。”
徐北游嗯了一声,轻声道:“来看看师父,陪他老人家说说话。”
张雪瑶看了他手中已经空了的酒壶,提议道:“陪师母走走吧。”
徐北游点了点头,没有异议。
两人离开灵堂,往琉璃阁方向走去,东湖别院其实只有一半围墙,另外一半面向整个后湖,故而没有围墙,两人很快就来到后湖之畔,沿着湖畔缓步慢行。
从这儿望去,可以纵览大半个后湖,也难怪当初东湖别院落成时引得众议汹汹,委实是因为此举无异于将后湖视作一家后湖,引起众怒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这座别院最终还是建成了,几经易主之后落到张雪瑶的手中。
算是半个母子的两人在一处码头栈道停下脚步,徐北游主动开口道:“我不日就要前往帝都,宗内事宜还是要请师母总揽大局,毕竟您是代宗主,剑阁和剑气凌空堂仍旧分别由张安和宋官官掌管,至于道术坊,我打算交给吴虞,您看怎么样?”
张雪瑶道:“我没什么意见,你看着办就是。”
徐北游接着说道:“还有青莲,这丫头年纪也不小了,放在寻常富贵人家,也该学着管家理财,师母不妨将她带在身边,让她开始学着处理宗内事务。”
张雪瑶轻声道:“我与你师父没有子嗣,所以我就把这丫头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都说惯子如杀子,我确实是没有尽到为人母的责任,把她宠成今天这般模样,不但不求上进,还惫懒无比,白西的事情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多加留意的。”
徐北游摇头道:“师母不必自责,其实顺其自然就好,说起来我倒是很羡慕青莲,能活得很……很自在,不必像我们这样。”
张雪瑶叹气一声,“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当年剑宗倾覆,若是我和你师父抛开宗门,做一对逍遥自在的神仙眷侣,不难,可于心何安?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在十年逐鹿中的长辈和师尊?做人不能忘本,剑宗荣华鼎盛时,我是剑宗弟子,剑宗破败倾覆时,我仍是剑宗弟子,没有同富贵却不共患难的道理。”
徐北游轻声道:“我一直觉得人生在世,总要背负起什么,不管底线多么低,总要有点底线,可以不守规矩,却要讲道理,哪怕这个道理是别人不曾认可的道理,但好歹也是道理。”
张雪瑶未做置评,转而道:“你这次去帝都,不要与徐皇后闹得那么僵,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个小丫头二十岁嫁给萧玄,被林银屏欺压了十几年,对她这个婆婆满腹怨气,而秦穆绵又一直与林银屏不怎么对付,所以这丫头跟秦穆绵的关系还不错,我已经请秦穆绵给她去信一封,算是从中说和,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就看你自己的了。”
徐北游眼神一亮,“谢师母。”
平心而论,如果他能成为第三位帝婿,也不想与这位岳母闹得水火不容。
张雪瑶眼神柔和几分,摇头道:“不用谢我,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你要出门远行,我这个做师母的自然要为你提早准备。”
徐北游没有再多言感谢之词,笑意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