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藻一连好几天没露面,柳随风躲在商盟的后院暗自着急。
翟哲之所以答应弃鲁王接受归唐王,是因为他要要尽快统一兵权和事权。皖南的义军都已奉唐王为尊,他擅自进军那里,只怕会惹起冲突。唐王和鲁王其实没什么区别,无论是贤是昏,他不需要有个人对自己指手画脚。
过了三天,掌灯时分,商盟的伙计准备关店门了,门口的街道上来了两个人。
刘忠藻这次没让管家打灯笼,自己一个人走过来了。
伙计向里禀告:“柳先生,刘大人来了。”
柳随风匆忙迎出来,两人这一来一往都成了老朋友了,也无需再客套。从一进门柳随风看刘忠藻的神情很严肃,就知道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果然不假,刘忠藻坐定后,有些无奈的说:“封公、封平虏将军,节制各路兵马之事,都可行,唯有开府之事要从长计较。大明从立国以来,从未有过武将开府掌管民政,知道的人明白越国公忠心为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越国公飞扬跋扈,要行藩镇割据之乱。越国公可开府,那如镇海侯是否也可以开府?如此下去,各地武将岂不是自截粮赋,朝廷还有什么用处?”
“镇海侯也可以和越国公比?”柳随风心里虽然着急,说出来的话就像刀尖般锐利,“若镇海侯愿意率军北伐,我可以劝越国公放弃开府的念头。”
刘忠藻沉默片刻,说:“陛下本有心动之意,但大学士黄道周等人坚决反对,说此例一开,又是开启了唐末节度使藩镇之乱。”站在他这个位置,若是促成鲁藩归朝,那是一桩惊动朝野的大功劳。
柳随风冷笑一声,讥笑着说:“唐王不过如此,连这点气魄也没有,大明亡于文臣,果然不假,到现在还拘泥于此。那你们就在福建龟缩着吧,浙东兵败,看你们到哪里再去找个龟壳?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
刘忠藻忍不住,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陛下要北伐的。”
“谁去北伐?”柳随风一拍桌子,两个白瓷杯里的热水和茶叶搅和在一起飞溅出来,“我知道皖南起兵的义军每隔几天就往福州送来一份急报,求唐王北伐,我还知道清廷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围攻。唐王先得监国的便利,就这样对大明的义士吗?皖南若是兵败了,天下人怎么看唐王。”
他横眉竖眼,气势汹汹,逼的刘忠藻嚅嚅说不出话来。
“鲁王不退监国,我不能见唐王,但这句话请刘大人替我带给唐王和黄阁老。莫要等天下人的心都冷了,到时候悔之晚矣!”
刘忠藻离去后一连数日也没回来,柳随风四处打听消息。
又过了几天,福州城内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兵部尚书何楷在回家的路上鼻子被人割掉了,凶手逃之夭夭。这件事在福州城闹得沸沸扬扬,官兵搜捕了好几天没有结果。
很快有传言出来了,是前几日天气炎热,郑芝龙兄弟在朝堂上摇蒲扇取风,唐王上朝时,这两人不当回事,被兵部尚书何楷当庭臭骂了一顿,惹来祸事。
在福州这个地方,敢造郑芝龙谣言的人还不多。
柳随风心中暗自叹息,“说跋扈,这才叫真正的跋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内阁大学士遇见军镇也只能乖乖的听话。郑芝龙嚣张,他若不愿意北伐,唐王能有什么办法?”
这件事还没平息下去,柳随风正在考虑准备和郑芝龙搭上线时,刘忠藻再次来访。再见面时,他神情有些落寞,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朝堂中不少人都有些心灰意冷。
刘忠藻一见面就笑,但他的笑比哭还难看,说:“柳先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现在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黄阁老要亲自率军北伐!”
“什么?”柳随风敢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前日陛下借着何大人的案子逼迫镇海侯北伐,镇海侯躲不开,只答应出三千兵马,黄阁老一怒之下拼了命求亲自督师。”
“陛下答应了?”
“陛下不答应,能有什么办法?”
柳随风张开嘴又合上,觉得有些苦涩。以他的性子,本该嘲讽几句,黄道周是本朝大儒,书画诗文无一不绝,但论起行军打仗,那就是赶鸭子上架。唐王在凤阳皇陵中被关了五六年,仓皇中被拥上帝位,身边连个能用的亲臣也没有,打仗也要首辅亲自上阵。
他又想起鲁王,若翟哲不听朝堂的号令,鲁王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大人本就不听朝堂的命令,是朝廷听大人的指使!”
柳随风转过念头,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福州的这个朝廷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等黄道周和清虏接上战了,就知道浙东的胜利不是拣来的。要不这些文臣还以为,打个胜仗没什么了不起。
商盟的信使会把福州的消息送到萧山行营,再由宗茂派小舟送往崇明,到了翟哲手里,看见已经是半个月前的消息了。
虽然很慢,但柳随风还是每隔上三天往萧山送一封信。他孤身在福州,接了翟哲的重担,所以很着急。他不知道现在即使唐王的诏令到了浙东,翟哲一时半会也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