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一个旗牌官出来传令,“命阿穆尔入内觐见”
阿穆尔还能笑出来,但已经笑得很勉强。
延安城的府衙不大,走过两道中门,阿穆尔见正对面是一座厅堂,两排兵丁威武站立,当中的坐了一个脸硬如僵尸的将军。
阿穆尔走入厅堂,抬头看正堂上端坐那人,猜到那便是左若。
在这般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很多话不好说,阿穆尔若不是先前扣押信使心中有鬼,只怕早已掉头离去。
他行了个蒙古礼,道:“拜见左将军,十年不见,左将军风采依旧”
左若开口不善,没有叙述旧情,质问:“阿穆尔,你率军入大明,所为何来?”
“晋王命王使北上,商议蒙古与大明结盟事宜,我率察哈尔骑兵入榆林卫,正是为了配合左将军经略西北。”
“既然如此,为何要扣我信使?”
阿穆尔讪笑,正要把对信使那一套说辞再重复一遍。正堂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原来左若用了一块铁制令牌重重的敲了敲桌子,道:“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只想看你做什么,我取下延安城后,清虏逃至黄河岸边,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你们还呆在延安城外做什么,难道要等我把事情都做完,坐等摘桃子吗?”
这哪里是结盟,简直是上官在训丨斥下属。
阿穆尔脸上的肌肉僵硬,两边腮帮子上肉堆起来。
“非我不愿出力,实在是我蒙古骑兵缺少铁器,装备简陋,若不是听说大明王师北上,我们绝不敢攻入陕西。清虏实力尚存,我察哈尔入关的骑兵只有五千人,只怕打了败仗坠了大明王师的威风。”
这世上的人,但凡不吃硬的多半是心中有傲气,阿穆尔揣测左若的心思,故意放低身段,再不提察哈尔是蒙古之主等话题。
左若怒气稍消,果然放缓语气,道:“你只管率军往东追击,莫要担心太多,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
有我在这里,你还担心什么?何等的霸气,何等的自信。
“在下知道了”
“土默特人在哪里?”
阿穆尔斟酌措辞,道:“土默特格日勒图据守榆林卫,不日将南下”
“很好,你与土默特人合兵一处,马上东进清涧,莫要让我小瞧了你们蒙古人”
纵使阿穆尔年过半百,也被左若这番话激出血性。蒙古人要想得到大明的尊重,必须要在战场上展现实力,面对左若这样的提督,说一万句话比不上做一件漂亮的事情。
察哈尔叛清后,本该在蒙占据主导地位,但土默特的地位特殊。格日勒图倚仗与晋王的旧情,以及乌兰与晋王的关系,对额哲阴奉阳违,不愿听察哈尔调遣。
有左若这句话,阿穆尔可以名正言顺的拿到蒙古联军的指挥权。
“我这就回去传达集合兵马”
他离开延安城时,见明军正在出城安营扎寨,看架势很可能又准备发动攻势。
在延安城北驻扎一日,有信使前来通报禀告,土默特骑兵已经南下。这在阿穆尔的意料之中,明军信使北上见到王义,王义不知道明军已经取下延安府,但只要知道明军千里奔袭取下西安,王义和格日勒图必然要南下接应。
他命亲兵北上以左若的名义传令,命土默特人不必再到延安城,而是直接向东追击清虏。
与此同时,察哈尔骑兵向东行军,向清涧行军。
清涧有清兵近两万人,虽然一大半是汉卒,但只靠一万蒙古骑兵肯定吃不下来。
延安城内。
左若拆开一封才送来的急报,阿济格军先锋攻破竹水县,离西安城只有百里。
陕西各地的义军还在向西安聚集,如果明军继续北上追击清虏,西安城内的那些新募集的义军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梁成宝那个假秃驴,看上去还有几分本事,不过留在身边时日尚短,心性如何还有待观察。
西安被攻破才八日,陕西民心浮动,阿济格放弃汉中率军反攻陕西后,清廷在这里布局的兵马已有六七万人。他以两万兵马想经略西北,不行险路难以成事。但他千里兵进陕西,穿越子午谷,已行险路。
以弱克强,不走险难以展开局面,但若事事行险,常在河边走,难免会湿鞋。
攻还是守?现在他身边只有居心叵测的蒙古人。
守住西安,在陕西就有了根基,强悍如左若此刻也陷入两难境地。若能先破清涧军,阿济格军不足为虑,否则将陷入两面临敌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