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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末牌,日头已然西沉,彩霞满天,分外之妖娆,绝对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美景,只是李显却是无心去欣赏,哪怕他此际就站在窗台边,心思却浑然不在景色之上,眯缝着的双眼里,时不时有精芒在闪动着,个中之意味着实难明。
好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地传了回来,七大宰辅里,除了贾朝隐与越王李贞之外,余者皆已同意了明日一起去觐见高宗的提议,当然了,五大宰辅里,也就只有刘仁轨是真心实意地站着李显一边,其余四人抱着的则是观望的态度,并非全力支持李显的逼宫行动,不为别的,只因裴行俭等人都是直臣,之所以同意明日一早一并进宫,有着两层的意思在,一么,自然是关心高宗的生死,毕竟高宗已是月余没有丝毫消息了,宰辅们自不免怀疑其中可能有蹊跷,至于其次,却也不凡掣肘李显之用心在内,真要是高宗还活着,四大宰辅一准会掉过头来,毫不容情地弹劾李显一把。
宰辅们的用心,李显心中自是有数,但却并不放在心上,道理很简单,既然明日要动手,李显就没打算善了,就算高宗还活着,李显也无所谓,大不了将逼宫的戏码演成玄武门之变好了,这个底气,李显还是不缺的,具体之安排,李显早已布置停当,却也不怕后党们能翻了天去。
形势似乎不错,然则李显却并不兴奋,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漏算了些甚子,可诸事繁杂之下,却又想不出岔子何在,哪怕在心中已是将整体计划细细地过了好几遍了,也愣是没发现有甚不对之处,心气自不免稍有些浮躁。
“殿下。”
就在李显默默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中,满头是汗的罗通从外头大步行了进来,疾走数步,抢到了李显的身后,语气急促地唤了一声。
“嗯?”
李显回身一看,见来得是罗通,原本微皱着的眉头顿时锁得更深了几分,但并未开口,只是轻吭了一声,示意罗通有话便说。
“启禀殿下,据越王府内线传来急报,末时前后,越王突然失踪,目前下落不明,据闻,失踪前,越王始终在后花园中,末时前后,其婿裴守德还曾与其在后花园里议事片刻,至裴守德去后,越王便已不知所踪,属下已令人严加打探,尚未有明确消息。”
这一见李显的视线扫了过来,罗通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一躬身,紧赶着将消息细细地禀报了出来。
竟然逃了?这老狐狸还真是有够狡诈的!
一听罗通如此说法,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这才醒悟过来,敢情他先前一直心神不宁的地儿就在此处――对于李贞其人,李显虽不甚放在眼中,但却知晓此人非等闲之辈,并未打算放其一码,原本的计划是明日逼宫之事一了,便先将其拿下,不求能彻底乱了相州军的军心,却能指望着李冲等人稍有忌惮之心,个中妙用自是不少,为此,李显不仅部署了不少的人手牢牢地盯死了越王府四周,更下令全面启用越王府内的钉子,以求一举擒住越王这只老狐狸,但却没想到这老贼如此油滑,竟然闻风而遁了。
“将人手收回来罢,那厮应该已是逃出城了,唔,走得如此之急,其身边护卫定然不多,让王宽带一小队去追追看好了。”
李显略一思索,便已断定李贞此去定是要与相州大军会合,自是有心加派人手,将其捉拿回来,奈何明日之事更为重大,轻易疏忽不得,有鉴于此,李显虽是不甘,也就只能是派出一小队人马,略尽些人事罢了。
“诺,末将这就去办。”
李显既已下了决断,罗通自是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匆匆退出了书房,自去张罗相关事宜不提……
“下钱粮,小心火烛!”
戌时正牌,洛阳宫角楼上一阵钟声悠扬地荡漾着,伴随着的是管事宦官那尖细的嗓门,厚重无比的两扇玄武门轰然关紧了起来,宫内宫外彻底断绝成了两个世界,这一切从宫外看起来,似乎与往日无甚不同之处,可宫中却非往日里那般的寂静与祥和,一队队的带甲武士脚裹棉布,衔枚疾走,在宫中各处紧张地布防着,其中间杂着不少肩插利剑的老少道士,整个洛阳宫北宫一派肃杀之气象,尤其是与东宫相交接的通训门处,更是重兵云集,陆续赶来的整整三千羽林军官兵聚集在城门下的广场上,虽无言,却有浓浓的杀气冲天而起。
通训门高大的城墙上,五短身材的武懿宗如同一只大马猴般的城门楼处来回地转悠着,满脸子的急躁与担忧之色,不为别的,只因今夜换防之后,原本安排在通训门处的栖霞观众高手已尽皆被调走,如今除了他手下的两千羽林军之外,就只剩下两个栖霞观三代弟子在,而他所要面对着的则是东宫三千虎贲之师,哪怕明知东宫虎贲不会轻易发动攻击,可武懿宗心里有鬼之下,又怎能安得下心来,无时不刻地盼着援军赶紧赶到,可左等右等,也没见集结到了位的援军有上城墙接防的迹象,这可把武懿宗急得个不行,有心下城去问个究竟,却又怕疏忽了职守,正自焦急中,突闻一阵甲胄摩擦声在上城梯道中骤然响起,心一动,赶忙小跑着冲了过去。
“末将参见李大将军!”
这一见到行上了城头的是被一众带甲武士簇拥着的左羽林军大将军李多祚,武懿宗暗自松了口大气之余,也不敢在顶头上司面前失了礼数,忙不迭地迎上了前去,恭谨地行了个军礼。
“嗯。”
李多祚显然心情不佳,压根儿就没理会武懿宗的殷勤见礼,只是从鼻孔里轻吭了一声,看也不看武懿宗一眼,领着一众亲卫,目不斜视地径自走进了城门楼中,大步行到上首的几子后头,沉着脸端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