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何还哄骗桨手们,难道你以为这般便能逃出去不成,我军由上游而下,易进难退,桨手体力又不如他们,决计是甩不掉敌军的,这分明是饮鸩止渴,一旦将士们发现没有预留伏兵,那时定然会士气崩溃,便是要垂死挣扎都不行了。”秦斐只觉得一股气在胸中不住激荡,几欲裂胸而出,若不是他与李神福相交多年,知道其足智多谋,换了旁人这般行事,只怕早就一刀砍了对方脑袋,自己来指挥全军了。
“你且放心,最多一个时辰,定然有转机发生,那时我等便可以回师大破敌军。”李神福自信满满的说道,一脸神神叨叨的模样,把秦斐弄得半信半疑的看着对方的脸庞,过了半响才猛然拔出腰刀一刀斩在一旁的船舷上,顿足叹道:“罢了罢了,今日上了你的贼船,也只得搏一把了!”
双方的追逐又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毕竟人力有时而穷,双方的距离又开始缩近了,不时有宣州军射出的流矢落入舱中,插入船板中发出“夺、夺”的声响,一旁的军士也有些疑惑,看是看到李神福和秦斐二人站在望楼上的身影,心里又笃定了下来。
“你说的时机还没到吗?”
“还没有。”
“那还有多久才到?”
“天机不可泄露。”
“你!”秦斐恶狠狠的看着一旁的李神福,按在刀柄上的右手猛一用力,佩刀已经有一半出鞘了,却又定住了,过了半响又按了回去,气呼呼的猛地转身,向望楼下走去。
正当此时,猛然风声大作,凄厉的江风将船帆吹的鼓鼓的,连桅杆也发出了可怕的咯吱声,刚回头的秦斐眼前猛然一黑,赶紧伸手一挡,却是身后的大旗扑面而来,将他连头带脸包了个结实,猛烈的江风带着粗粝的旗布打在脸上,生生作痛。
秦斐正扯开旗布,猛然听到一声惊呼:“风向转了!”他扯开大旗一看,果然这江风已经转向,由逆江流而上西北风陡然变成了顺流而下的东南风。
“风向转了!”秦斐又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回头一看却发现李神福已经不复方才那副万事皆在掌握之中的可恶模样,脸上满是又惊又喜,身子不住颤抖,说话声音都完全变了,也难怪刚才自己都没听出那两声惊呼是自己老友的声音。
秦斐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却只见李神福双目已经流出眼泪来,口中喃喃有词,却听不出到底在说些什么,正疑惑间,却只见对方身子一晃,便要倒下去,赶紧抢上前去扶住,刚碰到右肋的,便觉得手上一湿,月光下却是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往鼻前一闻,满是血腥气,不由得大惊,赶紧扶到一旁让李神福坐下,借着月光一看,却是不知何时右肋已经中了一只流矢,正好从甲缝透了进去,想必是方才在望楼上时被射中的,也亏得他一直熬到现在。
秦斐赶紧站起身来,便要唤大夫来替李神福包扎伤口,却只觉得右臂一沉,被人抓住动弹不得,回头一看,却只见李神福脸色苍白,声音低沉有力:“眼下风向陡转,敌军定然大乱,我军位居上风,正是破敌之机,若让将士们知道主帅手上,只怕乱了军心,错失战机。”
“这,这。”饶是秦斐久经戎行,杀伐果断,此时也不禁犹豫了起来,对面的李神福见他这般模样,不由得焦急万分,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来,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勉强道:“吴王奋战十余载,才打下这片基业,保得江淮之间百姓安康,如今正是破贼良机,田、安二人皆是宿将,蓄积多年而发于一朝,宣武朱温、镇海吕方,皆有插手之意,不过或力分则弱,或基业不稳,才未出兵罢了。
若是今日不胜,战事旷日不绝,田、安二贼定然引外寇以自重,江淮百姓必遭荼毒。李某不过区区一人,何者为大,何者为小,秦兄弟难道还分不明白吗?”
秦斐听到李神福这般话语,只得站起身来,对下面的传令官大声喝道:“传令各船,准备火弹箭矢,掉头准备迎战。”
淮南军军士逃了许久,也有些怀疑,这下听到军令,那些疑云早已抛的一干二净,纷纷轰然而应,这些军士就是久经水战的老卒,不待秦斐的具体命令,便已经有条不紊的准备了起来,秦斐赶紧下了望楼,找了大夫和一个体型和李神福较为相似的亲兵一同上了望楼,立刻脱去李神福的衣甲,让他亲兵换上,站在望楼上让下面的军士观看,自己和那大夫赶紧将李神福送到底舱,处理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