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王府
“殿下。”侍从将信笺交给高湜,高湜接信拆开一看,只有八个字:外强内虚,静待明日。
高湜松了眉眼,勾起薄唇,将信笺交给对面的高济:“今日我看到皇帝精神头儿甚好,还当他已经好了,如今看来,是我多虑了。”
高济却还是紧锁眉头:“虽然这确实是宇文达的笔迹,但我总觉得这些日子太过顺利了,顺利到不自然。”
高湜摆手道:“阿济,你就是太瞻前顾后了,孝昭帝当年登位不就是很顺利地得到宰执与勋贵的支持嘛,不是所有大事都会一波三折的,放心吧,就算真出了什么差错,你掌握河南道,小皇帝没确凿证据也不会轻易把你怎么样。”“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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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一日,皇帝忽发疾病,难以视朝,遂命诸宰辅代理朝政。
邺都南城,和雅居
“掌柜,小姐来了。”李嫣闻此,从账本上抬头道:“我不是说过,雪儿来了,不需通传,让她直接进来吗?”
通传的少年欲言又止,元玉皱眉问道:“安儿,怎么回事?”
“小姐这次是男装,身边除了跟着青儿,还有一个青年男子。”李元二人对视一眼,元玉扬了扬眉:“让他们进来吧。”
安儿应声离去,未过多久,就领着两个身着男装的人进来了。
“雪儿,过来。”李嫣招手呼唤穆宁雪,穆宁雪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身边的青年,当即乖顺坐到李嫣身旁。
元玉摆手屏退安儿后,面无表情打量了一下青年,冷笑道:“陛下还真是脸皮不薄,还是说觉着我元玉当真好说话?”
高纬今日头戴黑纱儒巾,身着石青圆领袍,不知道的人大概只会以为她是个相貌出众的普通士子。
高纬咳了一声:“元大家见谅,这次确实是我厚着脸皮来的,但也是为了宁雪和宇文寔来的。”“这是何意?”
“十一叔自尽了。”穆宁雪说道。“什么?”李嫣惊诧看向穆宁雪,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抓起穆宁雪诊了诊脉,与元玉在一起这么久,医术自也不错,脸色登时难看起来:“雪儿你果然已非完璧龙骸战神。”
“什么?!是不是他强迫你的?!”元玉怒然指着高纬,穆宁雪连忙说道:“不是,我自愿的。”“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嫣急问。
高纬接到穆宁雪的眼神,开口说道:“宁雪不方便说,还是由我说吧。”元玉瞥了她一眼,没说话,李嫣点点头。
“果然是你强迫她的!”元玉听完,忍不住喝道,之前对高纬的欣赏全部烟消云散。
“阿玉,你冷静些,你与他先去偏室,我与宁雪单独谈谈。”李嫣拦住她的手,劝道。
元玉看了看默不作声的穆宁雪,忿然起身离去,高纬向李嫣颔首道谢,随即跟上元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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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偏室
“小皇帝,如今你与宁雪已经这样了,你打算怎么安排她?”奉茶的仆从一退下,元玉便开门见山问道。
高纬皱了皱眉,思考了一番才说道:“她若不嫌弃我,她的下半生必不会比之前还痛苦,尽可继续安心地做弘德夫人,但一世一双人我委实说不出口,恐怕她也不愿轻信,毕竟她的母亲就是这句话害了一辈子。”
元玉微微动容,穆轻霄一生痴恋宇文毓,两人的女儿一早夭一离父丧母,最后几年更是被宋钦道强占,而宇文毓对她只不过是一句“娶之为妻”的承诺,连名分都没有。
元玉淡淡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像某些人不自量力地夸口彼此共白首,说起来,那时的她比你还年长几岁,又有那样的遭遇,怎还会说出那般不负责的话!害苦了鸢谊阿姊!”
高纬心念一动,询问道:“元大家所说的可是我的祖母与姑祖母?”元玉抬头,面露诧异:“你竟知道?”
“祖母离世时,吩咐要将其葬于怀朔西北,与一人合葬,先帝告诉朕那人正是祖父的亲姊,常山郡君。”
元玉眼睑微合,低声道:“自欺欺人。”“我祖母当真对祖父没男女之情?”元玉冷笑:“凭他自私的性格,喜新厌旧的私德,也配别人爱他?”
听到元玉这么毫不掩饰地评价自己祖父,高纬只是默默饮茶,她没见过高欢,却也清楚他私德确实不怎么样,她虽佩服高欢的枭雄手段,却无法苟同他的为人。
“我很好奇祖母年轻时候的事,包括姑祖母。”元玉数着手中的翡翠念珠,冷淡道:“我答应过你姑祖母不会和旁人说这些事,不能言而无信,再者,这都是数十年前的事了,我既不是当事人,又不是他们身旁的,知晓的也不是很清楚。”
“吱——”书房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闻声站起,一边走着,元玉一边说道:“不过当年侍候你祖父母的近侍不少,总会有一两个知晓几分的,至于你能不能找到,就得看天意了。”“多谢指点,这几日我会默许宁雪出宫,一来帮两位劝说宇文寔,二来也能陪伴你们。”“尽力而为。”“尽力即可,告辞。”
高纬两人走后,元玉立刻对李嫣说道:“娄昭君是与鸢谊阿姊合葬的,义平陵的帝后合葬是假的。”
李嫣毫不吃惊:“意料之中。”“可鸢谊阿姊临终前说过和她生死皆不相见的。”元玉依旧皱眉。
李嫣笑着捏了捏她的手,两人手中念珠碰撞发出轻响:“阿玉,女人都是嘴硬心软的。咱两不也是有过无数争吵冷战嘛。若我们不是互相包含,而是与她们一般谁都拉不下脸缓和关系的话,恐怕也是这个结果。”
元玉怔怔盯着两人保养极好的手,良久,才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