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之子还活着,还成了皇帝最信任的托孤之臣……
董皇后要比寻常人知道太多当年事,所以,她甚至比太后还要快一步将这二年来发生的事,迅速串联在一起。
也就愈发肝胆俱裂!
这青史上都难得一见的荒诞惨剧,让董皇后恨不能放声大哭。
更让她惊恐的是,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崇康帝却从未往龙首原上想过。
真等那位进宫……
天爷啊!
他们所有人都将不得好死!
巨大的恐惧让董皇后手脚冰冷,让她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可她却知道此时绝不能软弱,她要补救,她要立刻去告诉皇帝去!
未尝没有一搏的机会!
董皇后用绣着金凤的绣帕擦拭去脸上已经冰凉的泪水,站起身对那小昭容沉声道:“随本宫来。”
说罢,急步往大明宫养心殿赶去。
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慈宁宫,寿萱殿。
东暖阁内,太后连身边最亲近的昭容也打发了出去。
她看起来气色衰弱之极,满面凄苦之色,目光呆滞。
叶清见之微微一叹,她知道太后心中的苦恼,坐于凤榻边,看着太后轻声道:“老祖宗,太上皇驾崩,绝非九叔所为。皇伯父三位表兄弟之死,也并非九叔所为。当然,当年皇伯父借刀杀人,想要让九叔绝后,他知道九叔是至情至性之人,一旦妻儿被杀,必出大变故。他做到了,只是,如今九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用借刀杀人之计,借了义忠亲王的刀……老祖宗,或许,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家……”
太后眼神深幽的看着自己这位娘家侄孙女儿,问道:“那你呢?你又为的什么?”
叶清苦笑一声,垂下眼帘轻声道:“孙女儿只求一个真正的自在如意,也想活下去……老祖宗,您虽从皇伯父那要来了三把玉如意,要保我一生平安如意。可我却知道,皇伯父驾崩前,必是要留下手段除掉我的。他怎会容许一个接手了武王叔的势力,极早之前就结交贞元勋臣子弟,更有老祖宗站在背后的我留存于世?他担心我会成为太平之流,所以必杀我。我却还不想去死……”
太后闻言,苍老惨白的面上,愈发多了抹凄然之色,心痛如刀绞。
这哪里还是什么至亲?
这一个个分明都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啊。
可是,偏偏又都是她的骨肉,她的儿孙……
寻常人家,白发人送走一个黑发人,已是难以承受。
而她,却承受了太多太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骨肉相残,至死方休。
一滴滴浊泪顺着满是沟壑的脸上流下,太后喃喃道:“怎会到这个地步?怎会到这个地步……”
叶清用帕子为她拭去眼泪,温声道:“都是十四年前,皇伯父自己种下的苦果。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如今他也没了后,竟想到从外面招进一批孕妇来,随时准备剖取婴孩,以贵妃早产的名义,由皇后养在膝下,承嗣大统。相比起这不明不白的血统,九皇叔和表弟,岂不是更稳妥些?老祖宗,事已至此,不要难过了。您还有极出色的亲孙子在呢!”
太后闻言,面上也不知是什么神情,似哭似笑,道:“是啊,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当年是哀家出的去母留子之计,如今也报应到哀家的头上。亲孙子?这亲孙子,怕最恨的便是哀家啊……”
叶清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她强笑了声,宽慰道:“老祖宗放心,不会的,清臣极有诚孝之心。”
太后往日里被梳理的纹丝不乱的银发,此刻显得有些蓬乱,更加深了她面上的落寞和凄苦。
一时间,虽有千百言想问,可又忽然一句话也不想再说。
她忽地想起二月前,崇康帝去铁网山行围,而她则去了龙首原武王府。
那时看着武王,奄奄一息几乎气绝,任她一次次的呼唤唤儿声,也没叫动武王分毫……
想来,武王必也知道了,当初留子去母之计出自她口,他在怨恨于她……
念及此,太后终究再难忍心里的酸楚痛苦,哭出声来。
她再没想到,她的命,会苦成这般……
……
入夜后的龙首原,悄无声息。
三千龙禁尉将此处包围隔离,然而对着一座衰败孤零零的王府,那些执掌龙禁尉的将校们却无人太在意。
因为众所周知,住在里面的人,已经快死了。
夜色降临,大军用过晚饭后,除却面对王府方向设下放哨守夜之人外,大军大都穿的单薄清凉躲在帐篷内入睡,以躲避蚊虫。
如往常一般平静,所以连守夜之人,也渐渐打起盹睡了起来。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着夜色,无数条黑影自四面八方悄无声息的涌了上来。
虽偶尔泛起一点涟漪,发出些挣扎的声音,但也很快恢复平静。
只一柱香的功夫后,一座篝火冲天而起。
“吱……呀……”
沉寂了整整十四年的武王府正门,在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中,被缓缓打开。
一顶灰色的大轿,被一众看起来已经苍老但依旧雄壮的“轿夫们”抬着,在无数张激动面孔的护从下,下了龙首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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