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左右宅院中间的客堂里,朱由松面色铁青,一言不发。沈慕鸿的话清晰明白,听完如同亲见,他并不怀疑。“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沈慕鸿心里哀叹一声,他毕竟还是福王的儿子,子不言父之过,这是要息事宁人装聋作哑啊。“这件事只有我知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沈慕鸿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说出两个少年,“世子想掩人耳目,还请把沈某灭口,否则沈某出了这王府,是一定要揭露此事的。”只是想到早早没了母亲的一双儿女,道:“只望你能念我们相交一场,早晚看觑我的孩儿。”
“先生。迎恩寺内可有值得信赖的人?”
“嗯?”
朱由松转过身,望着客房北首高悬的匾额,上书着“皇恩浩荡”四个大字,书法气势磅礴,筋骨俱备,仿佛九天之上的皇权,山一般使人压抑。不自觉得地正了正腰板之后,悠悠地说道:“这件事,我怎么敢用王府的人啊?”
朱由松从来没想过要帮自己名义上的老子遮掩这件丑事,别说他跟自己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就算有,这样丧尽天良的恶行,朱由松自问也要大义灭亲了。根据自己这半个月的生活,发现福王这个人对亲情淡漠的很,自己如果贸然行动,必定被他反噬,毕竟他才是“享有大国,著声藩辅”的藩王,洛阳名义上的主人。
“世子如果想救出女童,我们可以召集难民中的青壮,制服几个恶僧,然后....”沈慕鸿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说不该说。
“然后怎样?”
“然后上述天子,这件事沈某人微言轻,不能状告藩王,只是世子以子告父...”
“状告天子?”朱由松哂笑一声“那有什么用,不过是降诏劝责,当今天子也不过是他的亲侄儿,恐怕连让他收敛一下都不能。”沈慕鸿毕竟是个读书人,书生气太重,想法偏于简单。告状这种事,弱势告强势,自古以来都相当于以卵击石,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沈慕鸿倒吸一口凉气,心下大骇:“那世子。。。”心里的想法却不敢说出来。
“沈先生,你看这王宫如何?”
沈慕鸿一头雾水,心里还没平复下来,突然评论起王宫来,这个弯转得太急了,随口说道:“王府雄伟壮阔,富丽堂皇。”
“我祖父神宗皇帝,御批文银三十八万两,父王仍嫌不足,侵占民居,扩建至此,王府已经有半个洛阳城了。”
沈慕鸿大冬天冷汗直流,定了定神,弯腰鞠躬,深切地说:“世子,三思啊!”
朱由松轻叹一声,这注定是个礼法大过天的年代,只能把自己的想法继续埋在心底,
“那我们把这件事推到迎恩寺和尚身上,父王顾及颜面,应该不会深究吧。走吧,我们去迎恩寺走一趟”
.....
迎恩寺的大雄宝殿门前,朱由松睡意全无,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安置难民虽然是个临时的差事,沈慕鸿是当成毕生事业来做的。所以谁被安排到了哪个殿,他记得八九不离十,借着皎洁的月光,到各个安置点找出了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此时都聚集到了大雄宝殿。
朱由松打眼一看,心里默数了一下。一共找来十三个人,这事忌讳太多,人少了做不得,人多了更做不得。沈慕鸿所挑的人数恰到好处,而且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朱由松大为满意。这些人都在逃难中死了亲人,孤零零一人无牵无挂,没有累赘,不怕有人以家人威胁而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