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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选让所有的人都很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他便是冷无为,他是九门提督,又是大将军,手上不但握有兵权还掌握着整个京畿的安危,权力之大,官位之重,任何人都难以比拟的,也是任何人都羡慕的。他的位置可比任何人的位置都香,搞垮了他,弄上自己人,那就等于把大汉三分之一的兵权握到手里,而且整个京城防务也是他的,谁不眼馋,何况此次他又没有得到封赏,这无疑就是皇上在给他们一个信号。
现在这个名册正放到德武帝的桌案上,皇上不急可太监急啊。王英了解现在的局势,这牵扯进去的人不死也要扒成皮,冷无为是他好不容易结识的大员,也是靠山,每年的孝敬比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他怎么舍得让他倒呢,更何况此人乖巧伶俐,其他人都不及,谁倒也不能他倒下啊。
“皇上,这冷大人一心一意为朝廷,为皇上尽忠,上次养心殿的事情,足以证明他和太子是两条心。要说任何人与太子有私交,奴才倒可以信,惟独他却不可能。皇上……”王英看着德武帝的脸色有些不岳,便止住了话头。
整个御书房里,沉寂的很,在这一片安静之中却隐藏着一股杀气,而这杀气的由来却是案桌上的奏本。德武帝半躺着龙榻上,微闭着双眼,说道:“你说几天前,我当着众大臣的面,让你宣读文祥参冷无为的折子,冷无为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辩解,而且还乖乖的认罪,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如果他辩解了,这事情也就好办了,毕竟这事情从前到后,来龙去脉,你也是知道的,文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他也调不动那姚胜的兵马。姚胜担任的是军职,听的是军令,文祥虽是平叛主将,可也调不动他,最多也只是调动京畿两旁的两个营。西北军的兵马除了大将军有权调动,就是朕手上没有帅印也是调不动的。”
王英一听就明白了,原来皇上心里比谁都清楚,比谁都明白,倒是现在他搞糊涂了,这么大的功劳,冷无为不领却认罪,这算哪门子的事情。“皇上,奴才也糊涂了,冷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他心里有什么苦衷。”
德武帝坐了起来,微微笑道:“昨天朕读了古往今来立大功者的历史,尤其是长胜将军白起胜的书。当初他赫赫战功,无一次败仗,可最后却落得卸甲归田的地步,不是当时的皇上不圣明,而是他太过厉害,声望比当朝皇帝还高,普天之下可以不知道当今皇上是谁,却不可以不知道当朝的战神是谁。”
王英看着德武帝一副若有所悟之色,便不敢插话,静静的听德武帝说话,明白现在他所说任何一个字都将与冷无为有关。
德武帝接道:“冷无为现在心里想的,朕也明白。”说着居然笑了起来,“也真是难为他了,不但要为朕办事,还要考虑朕的难处,朕有如此心腹之臣,也真是朕前世修来的。既然如此,朕也只好如他的愿了。”说完,就在名册的后面写上批语:冷无为虽有过错,但素有功绩,且忠心爱主,甚得朕心,但其向来做事毫不律己,时而胡作非为,究其原因,实乃书读太少之故,不懂礼化、不识官体,着其到翰林院学习,其爵位由二等忠贤公贬为一等忠贤侯,罚俸禄三年,命其往太子府抄家,并细审府内诸人,吕贤等军中将领也一并由其审理,将功折罪,钦此。
王英在旁看了,直想偷笑,本准备花好大的口舌,没有想到德武帝居然这么容易如了他的愿,让他抄家,还没有陪同大臣,这不等于就是让他随便拿了吗。至于其他两位上书房的大臣的命运他可没有什么闲心去管。
林相府。
本来早就赐自尽的林天远今天才接到圣旨,看着桌案上的圣旨和盘子上放的白绫,不由悲从心来。林豪和林飞跪在一旁痛哭不已。
传旨太监不耐烦道:“林天远,奴才还要回去复命,你还是赶紧上路吧。”他话还正说着岳真却跑来了,一见面就跪下,不一会儿便是满面的泪水,“相爷,岳真送您来了。”
林天远此刻神色一片淡然,有些笑傲沧桑的味道,没有想到算计了一辈子,到临了却得到的只是一尺白绫,多么可悲又是那么的可笑啊。他看了看岳真,微笑道:“冷无为他还好吧,听说三法司的人参了他,皇上应该不会责罚他吧。”
岳真擦擦眼泪道:“冷大人被皇上降为一等侯,让他到翰林院去学习,看样子是真要把他培养成一代重臣,”说着忽然笑了起来,“相爷,这道圣旨要是谁接了准偷笑,可他却四处找关系,托情免了去翰林院学习,他说就是变成一等伯他也愿意。”
那太监本来还想说什么,可一听谈到冷无为,内宫总管都和他要好,也都收过他的好处,忙笑道:“原来这位先生是冷大人的人啊,瞧这闹的,你们细细说,奴才到外面为那么侯着,不让人打扰,在冷大人的面前可为奴才多说几句好话,奴才姓仇,敬事房的,就我一个这样的姓。”说着嬉皮笑脸的退出去,和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林天远看着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想到这冷无为到哪都有面子,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有些担心,道:“林豪和林飞我就托给你了,冷无为是可造之材,将来肯定还要更风光,但此人也有缺点,你要好好帮他。他没有太大权力欲望,也不怎么喜欢支配人,这在官场是很危险的。还有他不怎么喜欢搞门派之争,如果将来的皇上是八爷,他不结党就无法自保,一个手有重权之人,朝中没有自己人可不成啊;如果将来的皇上是四爷,则不要太过招摇,要韬光养晦,四爷这人虽然用人不拘一格,像冷无为这样出身的人他也会重用,但疑心太重,心胸也太狭隘,伺候这样的主子不容易。以后怎么使他造福于民可就看你的了。老夫这一辈子想的都是自己,算是白活了。”说着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远处的兵马来来往往之声,不断的传进来,那凄厉叫喊的“冤枉”之音更是断断续续,但每个穿过的声音,代表着不同的人。
林天远站起来,拿着白绫就要到后堂去,在走之时,突然看着他的两个儿子,叹道:“尔等资质虽然不错,也有才华,但历练太少,城府不深,官场之上恐难成器,不如多做学问,以留名万世。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的妹妹,她的一生是我把她给毁了,我对不起她,真的对不起她啊……”说完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弱,直到听见凳子翻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