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秘却面色如常,朝宋知微道:“推官大人,朝廷公文是如何写的,你给赵千总看看。”
宋知微也领会李秘的意思,当即将公文取了出来,也亏得公文包在防潮的牛皮纸袋之中,宋知微贴身收着,否则早就失落在海难之中了。
即便如此,这公文还是皱巴巴的,墨迹也湮了开来,很是模糊,不过好歹还能辨认上头的字迹,毕竟公文都是蝇头小楷,很是工整。
“千总,公文上说,特命苏州府推官宋知微,携一干公门精干,往崇明沙调查锦衣卫百户卢武泰前后死因,宋可遵命用人,便宜查案,余人不得阻挠。”
赵炎阳身边的长随走下来,从宋知微手中接过公文,快速读了一遍之后,朝赵炎阳禀报道。
赵炎阳仿佛有些难以置信,劈手夺过公文,看了一遍,也是怒不可遏,伸手就要撕掉这公文!
“撕扯不得!千总且息怒!”那长随也是吓了一跳,这公文上头有印钤,又是如何能撕毁的!
“好一个便宜查案!本官倒是想知道,究竟是哪个在朝廷上闹腾,给了苏州府这么大的权柄!”
赵炎阳冷冷地拍着桌子,然而范荣宽却是有些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赵大人,卢家也是爱子心切,这才在朝堂上请命,给了苏州推官这么大一份权力,没想到啊……”
儿子被赵炎阳打了一记耳光,此时范荣宽也该知道,是儿子得罪了史世用,赵炎阳这巴掌打得也无可厚非,甚至于这一巴掌及时阻止了儿子再度犯傻,反倒是帮了他儿子一把。
可儿子被打终究心疼,范荣宽也忍不住刺激了赵炎阳一把,心头算是有些解气了。
这卢家人本想着让苏州府尽快破案,找出凶手来,只是他们谁能想到,宋知微请的帮手竟然会是李秘!
若是古时这些个推官,谁会动不动就要刨坟啊,这也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赵炎阳自然知道这一纸公文的威力,这是有凭有据,可不是官威就能压下去的。
此时他也是愤怒之极,卢家人悲愤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么做只能是好心办坏事,谁让宋知微把李秘这灾星给找来了!
赵炎阳恶狠狠地盯着宋知微,沉声道:“宋知微,你是苏州府推官,还是他李秘是推官,难道你也是一个意思么!”
宋知微可是官场老人,知道凡事不可做绝,对于掘墓开棺这种事,尤其死者还是堂堂锦衣卫百户,就更是忌讳重重,轻易是不能做这样的事情的。
赵炎阳这么一句威胁意味浓重的话语,顿时让宋知微迟疑起来,他不得不朝李秘投来询问的眸光。
周瑜也趁机奚落了一句:“看来宋推官还真是唯李总捕马首是瞻,一个七品推官却让一个捕快所左右,想必也是古今少见了。”
宋知微到底是个爷儿们,听得这样的挑拨,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是欣赏李秘的才华,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嫉妒之心啊!
李秘见得此状,知道宋知微要动摇,便朝周瑜回敬道:“似你这么个招摇撞骗的,能让布政使和锦衣卫千户俯首低耳,那才叫古今少见!”
“李某人虽然身份卑微,但素来敬重宋推官的为人,尔等想要反间,未免有些做贼心虚,难道卢武泰百户之死,果真有猫腻不成?”
宋知微听得李秘之言,也陡然惊醒,他已经跟李秘栓在了一条绳上,赵炎阳和范荣宽乃至于周瑜等人,不该得罪的他全都得罪了,又岂有回头之理!
“李总捕说言甚是,我等今番过来,便是要调查这桩死案,朝廷公文也说了,让我等查清楚卢武泰百户的前后死因,说句过分的,认真计较起来,我等只消照着公文查清死因便可,甚至连凶手是谁,咱们都可以不关心的。”
李秘闻言,也不由松了口气,朝宋知微暗暗点头,示意他放心,宋知微也是心领神会。
而赵炎阳却已经被气得不行,没想到他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威胁都不管用,曾几何时,锦衣卫可是令人闻风丧胆谈虎色变,今时今日竟连威胁一个小小的推官都不管用了么!
“好!尔等果真做得好事!本千户便坐在这处,看你们敢不敢掘墓开棺!”
赵炎阳也是愤怒,眸光满是杀气,直逼李秘和宋知微,而李秘却云淡风轻,朝他笑道:“千总大人,坐在这里是看不到的,想看掘墓开棺,最好跟着咱们一道去。”
李秘竟然还敢回嘴讥讽!赵炎阳按住刀柄,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将李秘这小贼砍成十段八段!
宋知微和姜壁也是满脸担忧,他们实在有些看不懂,李秘冒天下之大不韪,要掘墓开棺也便罢了,可如今倒像是刻意要激怒赵炎阳一般,拼命在拉仇恨,这又是为了哪般?
莫不成李秘并非真要掘墓开棺,而是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