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灯的下面,有一个小石几旁边有两个鼓凳儿。
在那已经恍如隔世的青葱岁月中,那石几上总会有一壶茶水,几袋小吃食,桌面总是会反扣着一本比较文青气息的书,而在旁边的石凳儿上,总坐着一个纤瘦的身影,托着腮,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百无聊赖地看他打拳。
那时的谢寸官才是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但现在,他已经年过而立了。
十几年的时光如水,曾经美丽的面容,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挥之不去的,就只剩下那一对倔强的,亮晶晶的眼睛。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谢寸官停下拳势,慢慢地走向了西厢房,这个张苗儿平日里,消磨时光,呆得最多的地方。这么多年来,他在这院子里住的不多,西厢房更是从来没有打开过。
因为那里面,有太多的张苗儿的气息,走近那扇门,都会让他有心痛的感觉。
今天,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进去看看。
放钥匙的抽屉外面时时有人擦拭,但拉开来时,里面却已经铺满了灰尘。钥匙上还吊着一只金属的小猴子,那是他的属相。曾经亮光晶闪的金属表面,此时已经有些氧化发乌了。
锁已经有些不好开了,西厢房是整个院子中唯一没让物业公司打扫的地方。
推开门时,门轴发出吱哑的长长声音,尘土味混合着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
谢寸官伸手拉开了窗帘,阴暗的屋子里就一下子亮了起来,一个个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都是张苗儿亲手琢磨出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谢寸官都见过,此刻睹物思人,心里一阵阵难言的酸楚,却没有了当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老酒,没有了那股子辛辣凛冽刺激,却更沉淀了绵长的滋味。
谢寸官伸出手,一个个抚摸过去,最后就来到了南墙边那被布子盖起来的一块天地。他轻轻地揭开幕布,一整套的微缩雕刻的清明上河图就出现在眼前。
谢寸官蹲了下来,看着那形形色色的人物风景,似乎听到了喧闹的人声。
那个时候,他曾无数次蹲在这里,看她将新雕琢好的物件儿补充进去,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给他听,那个她想像中的世界。
谢寸官的眼睛轻轻地扫过去,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却带着曾经熟悉的陌生。
但他的眼睛突然定了下来,他看到了一处与原来不同的地方,他的眼睛不由地看向墙上高手仿制的清明上河图,寻找过去。
是的,确实不一样!墙上的画中,并没有这么一处院落。
谢寸官分明看到,这个院落似乎就是自己这个院落的复制。那棵老槐树,树下的人,似乎正做着一个挑领的动作,而在西厢房的廊下,那个百无聊赖的隐约少女。
谢寸官心里不由一抽,难道冥冥中真有天意!难道生与死真有感应!
他忍不住伸手去,轻抚那坐在石凳上的少女雕像,然后他的手就停在那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四合院的地面,因为这地面与其他的仿品不同。
其他的地方,都是用青石仿雕的地面儿,但这个院子中间的一块地面,似乎是在纸上画出来的。难道……谢寸官的手突然有些发抖,他轻轻地伸出手去,将那个院子拿了起来。果然,在院子下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露出来的地方,被用颜料处理成青砖地的样子,同旁边的青石地面线条衔接,似乎想隐藏,却又故意露出了破绽。将信封翻过来,上面一行娟秀的字迹:傻瓜,被你发现了哦。字的后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谢寸官席地而坐,他的手有些发抖。
信封没有封口,信纸被叠得整整齐齐。不知道是不是给牛皮纸染了,信纸有些发黄。
谢寸官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却又动作极慢地打开了那薄薄两页信纸,他竟然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那种感觉。普通的双格信纸,最下面的页脚还印着北外的字样。
仍然是娟秀的字迹,而在信的抬头写着:亲爱的老公。
谢寸官只感觉自己的眼睛一下子潮湿起来,十几年奔走江湖,打生打死,他都没有再流过一滴泪,但此刻,他的眼睛就有些模糊起来。那双倔强的、亮晶晶的眼睛一下子就浮现在眼前,对着他,似怨还嗔,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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