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疑惑并没有困扰她多久,冰凌暗忖,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实在过得太折腾,身体需要恢复,昨晚就连胆汁都吐了出来。现在才会觉得……
似乎早就预见她会醒来,男人眉梢一挑,笑眯眯将一碗蔬菜汤递了过来:“你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喝这个吧,清淡。”
唇畔的笑带着些许得逞意味,那模样,欠揍的不是一点点。
……
她额角轻轻抽了抽,不语地接过蔬菜汤。
见她难得配合,他也很快低头吃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却发现那两道淡漠的视线就这么黏在了自己身上,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青年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再次抬头看她,眸中是明亮友好的笑意。
“我是这里带领游客参观丛林黑人部落,体验埃塞俄比亚文化旅游的导游,小姐你可以叫我安东尼。”
导游?难怪中文这么好……
“我现在在哪里。”
“在埃塞俄比亚西部的原始森林里,这里因为太过潮湿木质常年不居住的话容易被腐蚀,所以我还是选择住在岩洞里。这里属于森林边缘地带,也不怕毒虫蛇鼠的侵扰。”
“这里是你家,但你不常住在这里?”
青年摇了摇头,笑道:“我是导游,自然是城市人口。上次正巧送走了一批观光客,回来取些东西就遇上了你。也算是缘分。”
她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果然已经不像是昨日她见他时,是非洲原始部落一般的装扮,简单的背心和一条沙滩裤,脖子上也没有了那些稀奇古怪的颈饰。
看来,她身上这件衣服也是他的……
乍一听,这男人说的话好像并没有漏洞,但是如果仔细想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心理素质,才会将捡来的受了枪伤陌生人带到自己家里照顾?而且她三番四次想要杀了他,可这个男人却似乎毫不在意。
他似乎觉得这很寻常……可这却是最不寻常的那一部分。
“你给我喝的什么。”那个药也有问题,竟然能抑制她身体里病毒发作的痛楚……
青年微微一笑,回答地十分坦然:“是部落里的居民常使用的一种镇痛的草药,能不能管用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草药里面怎么会有血的味道……
她垂下眸,不做声,低头喝了一口碗里的蔬菜汤,眸色微变。
清爽可口,倒是意外好喝。
安东尼以冰凌没能察觉的视线,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她一口气喝完自己熬的那碗药汤的样子,好看的唇角微微动了动。
“小姐,我还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称呼您。”他又帮她盛了一碗汤递了过去。
冰凌看了眼漾着碧波的汤碗,又看了眼眼前男人阳光的笑脸,微微蹙眉,伸手将碗接了过去。
“十一。”她轻轻吐出两个字,眸光清冷如常,“我叫十一。”
以前在地下奴隶市场打黑拳,她的编号就是十一。
那个时候,她满心仇恨愤懑,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感情,一心只想着要活下去,带着墨一起活下去。
而那时她一心想要挣脱的地方,那些血肉模糊的回忆,却让她觉得怀念起来。
那时大人带走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自由了。可后来她却渐渐发现,自己不过是被困在了一个更大的牢笼之中而已。这个牢笼很大,大到她没有办法碰触到边界,却依旧是不自由的。但是那又怎样,这样就足够了。作为黑暗中的杀手活下去就好。
她以为,自己至少可以是大人的利刃。
可狼狈到至今她才发现,从内心最深处产生的那种疲惫告诉她,她从来就不希望自己是杀手……
这个想法让她震惊,连察觉到的冰凌本人都觉得不可置信。为什么,突然会改变了想法……
思及此处,她心中不由苦笑了一声。
大约是因为……那个男人吧。
她找到了,对等的一份感情。
不同于对于大人的仰望,她有了一份,舍不得的牵挂。
而这种东西对于杀手来说,无疑是致命的。她还能活到今天,也只能说是自己命大。
安东尼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又尽量不让她察觉。眼底有眸中让人看不懂的情绪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