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敬夫手捋胡须,傲睨顾盼,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周围的文士们,则又纷纷抚掌击节,喝彩连连。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真的到了需要争夺天下那天,傻子才会再卖给朱重九半粒粮食,甚至不用到了那天,只要待到实力足够与朱重九同场竞技,张家军恐怕就会立刻想出各种借口,减少对淮扬的粮食供应,到那时,朱重九手中的火器再强又如何,沒有粮食,士兵们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况且只要蒙元那边不被拖垮,朱重九就绝对不敢倾力南下,否则,一旦他露出破绽,曾经被他击败的那些蒙元将领肯定要立刻露出牙齿。
“好,好。”在一片兴高采烈的议论声中,张士诚心情大悦,四下看了看,笑着说道,“黄先生真乃孤之子房也,咱们吴,咱们常州军,就按这个方略办,不过得悄悄的來,不要大张旗鼓,有些事情,做可以做得,眼下却万万说不得。”
“愿与主公一道重整河山,。”黄敬夫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油汗,朗声回应。
“愿辅佐主公,救苍生于水火。”众才子也是豪气干云,声音一个比一个响亮。
武将如张世德、张士信、潘原明、吕珍等,或者为张士诚的弟弟,或者为其亲戚,当然希望张士诚做皇帝才好,大伙也能跟着一道享受荣华富贵,但是当初与张士诚一起临阵倒戈的另外一个重要人物李伯升,却相对有些胆小,努力将文士们向两边推了推,走到张士诚近前,低声说道,“将來之事,总要将來再根据情况再定,沒必要连卤水都沒打出來,就先想着如何分盐巴,眼下横在大伙面前的嘉定,就是一道坎儿,如果连它都拿不下,我军就摸不到杭州城的大门,更甭说什么南下泉漳,自成一国的大话。”
“老李啊,你就会给我填堵。”张士诚的眼睛立刻眯缝了起來,换了个粗豪口吻回应,“不是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么,大伙考虑长远些,有什么不好,。”
“怕是好高骛远。”李伯升皱了皱眉头,继续不客气地大泼冷水,“社么想法都总得实际一点儿吧,如果攻不下杭州,我军所据之地,不过常州和平江两府,太湖之西各地,按照此番出兵前的约定,则要交给王可柔,他那边若不是隔着一个独松关,说不定比咱们先一步还把杭州给拿了去。”
这一桶水的确有点满,非但浇得张士诚脸上喜色消失不见,周围的文臣武将,也是好生尴尬,从北往南攻取杭州,向來是要绕着太湖走,一条路是走湖西的宜兴、湖州、临安,中间卡着一个天下闻名的独松关,另外一条则简单得多,沿着大运河一路南下,途中沒有任何险阻。
此番南征,虽然打的是张士诚一家的旗号,但队伍实际上却是两支,如今西路在王克柔率领下,已经攻破了湖州,随时准备跟张士诚在杭州城下会师,而常州军这边,却先是在无锡城下被拖了整整十天,然后又朱亮祖带着一伙残兵败将挡在了嘉定城外,多日无法寸进,就这战斗力,还提什么日后跟朱重九争江山呢,不被王克柔一口吞了,就得烧高香了。
然而,好不容易才在张士诚心目中确立了士大夫们的完美形象,众幕僚们岂肯被李伯升几句话就将其破坏掉,当即,黄敬夫和蔡彦文两个互相看了看,把心一横,齐声回应,“李将军休要涨他人志气,只要张都督肯依某等之计,嘉定城唾手可得,。”
“呀,李某倒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二位能有如此本事。”李伯升草莽之气未脱,对黄蔡二人沒有任何礼敬之心,冷笑着耸肩,“也罢,从明日起,李某就将弟兄们从嘉定城外后撤三十里,任由二位随意施展。”
“老李。”张士诚气得紧握拳头,大声喝止,“他们两个的本事在于运筹帷幄,而你的本事在于阵前争雄,从古至今,你看到谁曾派读书人拎着刀子上阵來过。”
“不妨。”黄敬夫凛然摆手,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他如果再往后躲的话,先前一整年的努力,就要彻底白费了,“主公且给黄某一道军令,黄某愿意拿着它去那嘉定城中,向那朱亮祖摆明厉害,说举城來降,此计若成,则主公非但转眼即可兵临杭州城外,并且麾下再添一员猛将,如若不成,则黄某之头,必会挂于城墙之上,也免得李将军日日看了生厌。”
注1:此为史实,非杜撰,南宋与金元对峙期间,淮扬为战场,人口损失极大,而吴越一直沒遭到太大破坏,南宋朝廷最后也是在谢太后的带领下选择了集体投降,保持了比较完整的两宋文化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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