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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假钱!”饶是做过多年黑心小吏,苏先生也被张松的大胆想法惊得目瞪口呆。。更新好快。造假钱,那在历朝历代可都是千刀万剐的罪名。更何况假钱祸害的直接对象就是普通百姓,一旦被发现,就足以让始作俑者身败名裂。
“是造真钱!”而张松一句话,就彻底表明了贪官与污吏二者之间境界上的差距。“都是铜钱,用料差,重量轻者才是假钱,用料足,份量重者则为真。即便都化成了铜疙瘩,也是后者更受待见!”
唯恐听众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故意顿了顿,然后放缓了语气解释,“铜再硬,也硬不过钢。钱文再繁,也繁不过我淮扬所制板甲上的‘花’样。而昔日铸钱,将铜化水,最是费功夫,也是除了人为动手脚之外损失最大的一道工序。我淮扬若是铸钱,就能直接刻了模子,在铜铅板子上锻压,根本不需要化汁,边角料也可以收集起来重新铸板子。只要模具不坏,咱们这边锻造出来的钱,就一定比汴梁那边均匀,一定比那边好看。在老百姓眼里,咱们淮扬钱就是真的,他汴梁钱就是假的。杜遵道造的钱‘花’不掉,就赚不到。赚不到,就没钱养兵,没本钱去跟刘福通起内讧!”
自打前年将张明鉴作为见面礼,送给了淮安军。他在淮扬大总管府内承担的,就一直是些见不得光的任务。虽然涉嫌谋反的大案没少破,也抓了成百上千各地派来的细作,功勋赫赫。但在大伙和他自己眼里,却始终都是宁城、来俊臣之类酷吏角‘色’。一旦失去用途,就会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所以今天难得有机会能当着朱重九的面表现,张松自然要尽展所长。三言两语,就道出了自己一方的优势所在。并且每一句,都落在朱重九最熟悉的范围,令后者的目光里头,不知不觉间就‘露’出了几分欣赏。
“微臣不才,愿为主公承担此铸钱之事!”察觉到自家主公的态度变化,内务处主事张松心中暗喜,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地谦卑。
“嗯,你也通晓锻造之术?”朱重九的眉头又跳了跳,带着几分惊喜追问。
“微臣不敢说通晓,只是肩负防贼重任,自然要明白贼人最惦记的是什么!”张松又躬了一下身,非常小心地回应。
朱重九闻听,心中人愈发觉得此人机灵。连续数年,尽管他一直在努力提高工匠的收入和地位,尽管百工坊所制造的火器令淮安军所向披靡,在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官员和读书人眼中,工业技术依旧属于杂学,永远不能与古圣先贤们的语录相提并论。也没几个士大夫愿意静下心来,认真揣摩给淮扬带来巨大变化的那些初级工业技术背后所包含的人类文化‘精’髓。
唯独张松,出身于旧式科举,又每天忙于公事,却还有心思‘抽’出时间来学习新事物,光是这份干劲,就值得大为嘉奖。[www..l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当即,朱重九便准备下一道命令,对张松委以重任。谁料话还没等说出口,耳畔却忽然传来逯鲁曾愤怒的呵斥声,“无耻小贼,休要蛊‘惑’主公!只要老夫活着一日,你就甭想得逞!”
“夫子?”朱重九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逯鲁曾,眼神里‘露’出了几分困‘惑’。“张主事到底怎么得罪你了?让你生这么大的气?”
后半句话,隐隐已经带上了责备之意。因为在他看来,张松刚才的话根本没有任何错误。工业化生产,哪怕是最初级的水动力工业化生产,其可控‘精’度和效率,也远非手工作业所能相比。就凭着这一优势,哪怕淮扬在造钱的过程中与汴梁方面损耗相等,单位成本也会远远低于对手。只要将钱币敞开量投放于市面儿,最后肯定立于不败之地。
“主公自认是宋王臣子乎?还是‘欲’成为天下豪杰的笑柄?!”逯鲁曾劈手从黄老歪手里抢过拐杖,杵在自己胳膊下,一边喘息,一边继续大声咆哮,“造钱,造钱,咱们造得再好,也是龙凤通宝,也借了汴梁那边的势。早晚有被人家找上‘门’来的那一天!”
顿了顿,他又抬起右手食指,恶狠狠戳向张松的鼻子,“古人有云,上有所好,下必有所效!似这类佞臣,最擅长的就是揣摩圣意。主公今天专注于百工之学,他也会一‘门’心思从这上面寻找出头之机。哪天主公喜欢杀人越货了,他就会立刻拔出刀子来去割别人脑袋。总归是一条狐假虎威的好狗,眼睛里头怎么可能会看得到半点长远?”
“老大人,晚辈先前所献之策纵有疏失之处,却是出于一番公心。可真的当不起老大人如此苛责!”内卫处主事张松被骂得灰头土脸,接连后退了好几步,才脱离了禄老进士的口水‘波’及范围。拱了拱手,满脸委屈地辩解。
“你还好意思说疏失?你但凡不是一‘门’心思急着投主公所好,岂能看不出伪造龙凤钱的隐患来?!”逯鲁曾将眼睛一瞪,继续大声咆哮。
“大人勿怪,晚辈的确才疏学浅!”怕气坏了此人,被禄双儿惦记上,内务处主事张松不敢还嘴。心里头,却是一百二十个不服气。主公连给宋王的晋卫大典都拒绝参加了,又怎么会在乎造一造汴梁那边的假钱?即便明着造,杜遵道对付刘福通都费力气,哪有胆子主动找上‘门’来?
然而逯鲁曾接下来的话,却令他所有不服都烟消云散。“主公做事向来光明正大,为何这次却非得行此‘阴’暗手段?不就是想让杜遵道的钱没地方‘花’么?主公现在就造咱们淮扬自己的钱便是。只要赶在龙凤通宝颁行之前,直接用起来。那杜遵道的所有图谋,自然就落在了空处。岂不好过等别人的新钱出来,再去兵行险招?”
正所谓上兵伐谋,既然知道杜遵道的打算了,就该提前出手,令其计划胎死腹中。哪有明知对方计划,还等着其出招再拆招的道理?聪明人根本不用仔细琢磨,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此计落了下乘。
况且同样是钱,老百姓之在乎其成‘色’和份量,根本不会在乎其上面印的是谁的钱文。就像如今淮扬市面上,有大元朝的元贞通宝,大宋朝的绍兴通宝,甚至连徐寿辉的天完通宝也在‘交’易中使用。民间对于各种不同成‘色’的铜钱,自有一整套约定俗成的兑换规矩。谁也不会傻到人为,一文就是一文,无论其真正价值。
只要淮扬所铸的新钱成‘色’好,份量足,又能敞开量供应,绝对能将市面上任何铜钱打得溃不成军。哪怕是韩林儿和徐寿辉两个下令,禁止淮钱在其境内流通。老百姓也会因为其信用价值,偷偷地在‘交’易中使用。根本不会在乎官府的一纸空文!
“自宋以来,民间‘私’钱亦屡禁不绝!”见众人都被自己喷得无言以对,逯鲁曾老怀大畅。又用铜拐杖在地上顿了顿,继续说道:“主公不想现在就与小明王‘交’恶,随便选一钱文铸在我淮扬钱上面便是。主公图的是平抑物价,统一我淮扬当年市面上‘混’‘乱’的币值。老臣不信,外人还能说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