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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光与影(下)
夏严苟的人头飞上了半空,胡鲁德从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闪避,又被另外数匹高速奔行的战马踩翻,转眼变成了一堆肉酱,麦吉德身手最为敏捷,在战马即将冲到面前的最后关头主动撒腿逃命,然而,两条腿却沒跑过四条腿,被傅友德麾下一名伙长追上,一刀抹掉了半颗头颅。
“别恋战,跟着我追那兀纳。”傅友德再度举起血淋淋的雁翎刀,大声招呼。
“杀那兀纳,杀那兀纳。”弟兄们齐声响应,策马紧紧咬住敌军的屁股。
那兀纳跑不掉了,虽然先前有夏严苟带着死士拼命替他断后,虽然现在还有上百名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围在在身边,奋力替他开辟血路,但是在淮安骑兵的全力打击下,所有断后的力量都土崩瓦解,而陈友定发现蒲家军覆灭在即,也果断地带着嫡系精锐赶了过來,抢在自家军阵被冲垮之前,挡住了那兀纳的马头。
“姓陈的,我与你无冤无仇。”猛然间,那兀纳发现自己前方一空,随即,就看见了陈友定和他身后的长矛丛林。
每一把长矛都有一丈八尺余,后端戳在泥土中,前端斜向上扬起,高度恰恰与战马的脖颈持平,如果那兀纳继续不管不顾埋头逃命,等同于将自己和坐骑一起送到长矛的锋刃上,然后变成一具具筛子。
“当年赵宋也与你蒲家无冤无仇,并且有庇护收留之恩。”陈友定将身体缩进长矛丛林内,声音听起來异常冰冷,“下马投降吧,同为闽人,落在我手里,肯定好过你身后那个杀神。”
“你,你”那兀纳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却不得不停住坐骑,他身边的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们,也纷纷拉住战马,不知所措,如果换做平时,他们可以找出无数办法來破解长矛阵,可眼下,这道并不厚实的长矛阵,却成了他们的血肉祭台,而身后追來的淮安骑兵,就是高高扬起的屠刀。
“投降,投降。”眼看着傅友德带着淮安军已经越冲越近,有大食雇佣兵果断地跳下坐骑,双手高高地举起。
后面那些魔鬼实在太凶残了,大食人落在他们手里,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而陈友定,好歹曾经是大元朝的将领,好歹是蒲家人的同僚,如果他想要长远在八闽立足,在搜刮足了赎金之后,应该会给大伙留条活路。
“投降,投降。”既然有聪明人开了头,立刻有人迅速跟上,淮安军初來乍到,不会与陈友定争功,而落在陈友定手里,肯定比落在淮安军手里强,这两点,几乎立刻就成了心照不宣共识,即便有人对此有所怀疑,看到周围的同伴都果断做出了选择,也只好举起手來随大流。
而那个白马魔鬼及其所率领的淮安骑兵,也果然不愿意与新降者闹出误会,隔着最后十几步远,用力拉住了坐骑,任由陈友定的人马将俘虏按翻在地,挨个捆绑。
见到此景,最后的几名大食雇佣兵和圣战士,也叹息着跳下了马背,转眼间,那兀纳身边就再无一个跨坐在马上者,他自知无力回天,茫然地叹了口气,丢下缰绳,踉跄着爬下了马鞍。
“全杀了,给大宋皇家报仇。”就在双脚落地的瞬间,那兀纳耳畔忽然传來了陈友定的声音,他惊愕地抬起头,随即,就看见自己被一道道血光托着,飞上了云霄,云霄下,则是百余具无头的尸骸,像被屠夫杀死的公鸡般,摇摇晃晃,摇摇晃晃,最后踉跄栽倒。
“陈友定,你在干什么。”冲天而起的血光中,傅有德的眼睛瞪得滚圆,刀尖遥指陈友定的鼻子。
战场上讲究的是当面不让步,举手不留情,对敌人的善意,就是对自己和身边兄弟的残忍,所以他出手非常果决,刀刀夺命,但战后诛杀俘虏,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情,切莫说此举严重违背了淮安军的纪律,就算当年做土匪时,绿林道上的也有许多人觉得诛杀俘虏必遭天谴。
“姓陈的,你疯了,傅将军把功劳都让给你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非但是傅友德一个人为发生在眼前的滥杀而感到愤怒,骑兵旅中的其他将领,也无法容忍陈家军的恶行,纷纷开口谴责。
先前出于骄傲,他们已经大度地将俘虏敌将的功劳,让给了新归降者,在他们看來,陈友定需要这个功劳在淮安军中安身,而大伙今后有的是仗打,也不在乎这百十名俘虏,谁曾料想,陈友定居然杀伐果断如斯,为了避免两家争功,居然毫不犹豫地就将俘虏的脑袋全给砍了下來。
这就不仅仅是贪功,而是极度无耻了,因为死人不会说话,所以脑袋在谁手里,功劳就要算在谁的头上,可他姓陈的也不想想,如果朱总管真的这么好糊弄的话,怎么可能在区区数年之内,打下如此大的一片基业,如果淮安军的各级“监军”会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的话,这支人马又怎么可能横扫江浙。
就在众人怒不可遏之时,对面的陈友定却忽然哈哈大笑,“傅将军,您误会了,陈某此举非为争功,而是替主公剪除一个隐患罢了,哈哈哈哈。”
随即,他的声音迅速变冷,森然补充道:“这些王八蛋刚刚跟主公签订了盟约,转头就前來偷袭,他们的投降怎么能算数,陈某今天不杀了他们,早晚,他们会再跳出來给主公添麻烦。”
说罢,也不待傅友德反驳,又用力挥了下胳膊,低声命令,“來人,去,把那兀纳的人头给傅将军送过去,功劳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傅将军一番美意,咱们也别做那市侩小人。”
“是。”立刻有几个陈氏子弟,从血泊中挑起那兀纳的首级,小跑着奔向傅有德,然后在距离的卢马三尺外躬身下拜,高高地将人脑袋举过自己的头顶。
“陈友定,你,你”下一个瞬间,傅友德的眼睛里头已经冒出了火來,如果不是耐着军纪,他甚至有一种纵马过去,将陈友定一刀砍翻的冲动。
什么别辜负了傅将军的一番美意,什么为了主公消除隐患,姓陈的分明是故意拿那兀纳的人头來恶心自己,來堵军法官和监军的弹劾之口,难道作为成名多年的“老将”,自己还能真的将人头毫不客气地据为己有,而傅某人拒绝收下人头,岂不正中了他陈某人的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