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好丑。”
“你刚出生那会子,比阿妹更丑。”
“不可能吧?”
变声期的小郎君,刺耳的公鸭声响起,语气透着迟疑,“阿姐,你那时也才两岁,怎么可能记得我的样子。”
“我说丑,就是丑,哪有那么多话。”
叭地一巴掌,这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打断张曦清梦的声音终于没了,但张曦也彻底醒了,经过大半个月的认知,张曦终于认清了现实,她不仅回到了小时侯,而且还成了一个腿短胳膊细的奶娃娃。
每天除了吃喝拉撒,就是睡觉。
大半时间在睡觉。
此外,除阿耶阿娘、乳母傅姆外,她接触最多的,就是面前这对姐弟,也就是她的大姐和大兄。
她实在太崇拜大姐了,太霸气了,哪怕之前没有任何印象,但瞅着她把大兄收拾得服服贴贴,恨不得趴过去亲两口,以表达自己的欢喜之情。
“阿妹醒了,这是要尿了。”
大姐的声音响起,瞬间淹没了张曦的所有激动。
在旁人眼中,她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奶娃。
所以,她朝大姐抖腿伸胳膊,想让大姐抱,却让大姐误会她要撒尿……
“这是又尿了。”
傅姆过来摸了摸张曦身下,一片湿腻,转头对两位小主人说:“八娘和七郎先出去,仆给小娘子换身尿布,等乳母喂了奶,女娘和小郎再过来看小娘子。”
此刻张曦处于装死状态,太丢人了。
不知不觉,又尿了床。
这是做奶娃儿最大的尴尬,自己没法控制。
“小娘子这是羞了。”傅姆替张曦换尿布时,瞧着快要弯成一团的张曦,含笑逗趣道,“仆就说,小娘子是个伶俐的,什么都知道。”
大姐张昑的声音又适时响起,带着几分骄傲,“我阿妹当然伶俐。”
“切,不过是个奶娃娃……”大兄张昕的不屑声,消匿于无形,不用想也猜到,是惧于大姐的威压。
张曦此刻真想睁开眼,好好看看大兄憋屈的样子。
然后仰天大笑一声,“活该,你也有今日。”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张曦从小到大是出了名的骄纵跋扈,满洛京的世家女娘、高门子弟,没有一个敢惹她的,一是因为她骄横从来不吃亏。
另一个原因,是她有一个极其护短的阿耶。
在阿耶眼里,他的女儿从来不会有错,有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阿耶权倾朝野二十余年,她横行洛阳,辗压过各家各府、各式各样的小娘子小郎君。
一辈子唯有在七岁那年,让大兄给打了一巴掌,而且她还不敢吭声,连告状都不敢,之后每回见到大兄张昕,就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一对上那双夹有冰棱渣子的寒目,以及冷若冰霜的生脸,先有了胆怯之心。
起因,是她冬月里跟杨太后与阿耶去骊山温泉,路上大雪拦路,赶回洛京时,已是腊月初九上晌。
阿娘的忌日,是腊月初八,有记忆以来,每年这个时候,大兄都会在瑶光寺里,做一场法事,然后领着她在阿娘牌位前祭拜,并抄写三天的《孝经》。
她因为迟了一天,满怀愧疚进了城,马车一路奔往瑶光寺,下车进入寺院,还未来得及解释,迎面就让大兄给甩了一巴掌。
痛得她头一回知道,原来打巴掌有这么痛,脸当时就红肿起来。
那是唯一的一次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