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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台之上,原本精神奕奕的李媪瞬然间便轰然倒地,“噗通――”的一声,旁边俩女婢将她赶紧搀扶回了后台,台上几个教坊女伶也都是攸的站了起来,忐忑不安的张望。袁淑荷按耐不住,便敛着裙摆跟着下了后台。而台下立马便是轰乱嘈杂起来。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昏倒了?”
“出状况了吧。”
有探着脑袋张望着的,矾楼今天可真是让人摸不着北,一个个环节都不按常理出牌,像李纲这些人还以为是一品斋搞出来的新花样,不过后台却是真个乱成了一锅粥。
“鱼姐姐、宓姐姐,你们没事吧?怎么好端端的便身体不适了。”
李媪被强扶到了后台,入眼的是来回走动不安的女婢和酒楼的几个老妈子,余婆一见面色惨白的李媪被扶了进来,也不论李媪现在是如何状态,就像是逮住了个受气包一样骂了起来。
“我说你是造的什么孽,临场的时候出这岔子,你让我现在去哪里给你找人来救场?”
“好了好了,余妈你再骂也没用,如今还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事儿才是首务。”
余婆鼻子里一通气,插着腰一屁股就是往座椅上一坐,“还怎么救?那姓苏的一共就找了十二个人,如今是少一个都不行,你们看看这乱七八糟的谱子,谁能在短时间里看明白?就算看的明白,那俩玩意儿又有谁会使?”她啪的把曲谱摔在了案头。旁边赶紧有丫鬟上来给这老婆子消气。
对于矾楼而言,眼前的事情确实是糟糕透了,除了这十二个伶人。就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谱子,而且鱼秋凌和宓尘分别担任梁祝的角色,也就是操的二胡和高胡,可这两把新乐器除了她们外,其他人又都不会使,现在就是把那潘楼的汐琰找来都无力回天了,而且最让这些矾楼管事恼火的是。苏进那不靠谱的东西一早就借着私事的由头去了撷芳楼,如今是找个拿主意的人都没。
这临时搭建的偌大后台上,那流光溢彩的冰心琉璃灯在此时发出的烛辉反倒是让人觉得刺眼。宽大的帷幕时而被大堂里的热浪卷动,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后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
李媪攥紧着拳心。走到软倒在府椅上的鱼宓二人前。眼前这两个姑娘完全没了往日夺目靓丽的风采,憔悴煞白的脸就连胭脂也遮掩不住。李媪轻轻的把她们额上的汗渍拭去,一些到嘴的“还能坚持不”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声音沙哑,这前一刻还神识毓秀的两人怎得突然双双中降,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眼下鱼宓二人显然已经没有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所以是身边的贴身丫鬟应的话,“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位姐姐在喝了些清茶后就说头疼欲裂。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清茶?”李媪端起旁边的茶壶,打开嗅了嗅茶味。“这茶是谁奉上来的?”她问。
“这是酒楼的小厮上的,妈妈以为是这茶水有问题?”
李媪皱起了眉头,而这时在青衣楼上观看演出的李师师和慎伊儿也是闻讯赶来,李师师还好些,在听了酒楼婢女说解后,大致心里就有了数,不过慎魔女就直接闹开了,大骂着撷芳楼、遇仙楼,反正京师里排的上号的正店酒楼都遭了她毒嘴。以她所想,必定是其它酒楼见不得矾楼名声再起,所以买通了酒楼里的小厮暗中下药,真是端的卑鄙!
后台闹哄哄的已经乱的不可开交了,而前台的观众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浮躁起来,矾楼这所谓的梁祝曲可是炒了好些日子了,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完了,任谁心里都不痛快。很快的……人群里就已经有了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谣言――矾楼当家名妓因不满一品斋的役使而坚决罢演,酒楼老鸨这时候正在后台给名妓们做思想工作。
……
“下来吧你们几个,人家矾楼的大家都不演了,你们还在上面摆什么谱,还是赶紧给我下来吧。”
“哎哟~~这是丢人又现眼,没这才艺就别学人家名妓上台,瞧瞧你们几个……”
这些尖酸露骨的话正是最前头一圈的人在喊,好像生怕旁余人听不见,还吊着嗓子把声音往上提,“快下来吧~~~”
台上那几个新雏哪能经得起这般的侮辱和调戏,听不了几句,眼里的泪水就直打转,“我不演了……”掉着眼泪,“哒哒哒”的揭开帷幕跑下台了。有了第一个,另外几个自然也撑不了,她们又没招谁惹谁,为什么平白要受这种委屈。
看着梨台上楚楚可怜的伶人们,正在雅间内旁观的徐婆惜是笑了,原本还以为这矾楼有了一品斋帮衬能做出气候来,所以今晚还特意隐了身份过来旁观,可没想到还没开演呢…这矾楼自己就乱了阵脚,看眼下这情形,矾楼这回是要丢大发了。
“哗――”
这回可真是乱了,就连远处阁子里的那是士大夫们也皱起了眉头,这矾楼是怎么的搞得,今日老太后过来还整出这么多事端来。
南楼二层阁子里,这时候也受到了下面传来的谣言,当然……他们是当做真实信息来听的,还没等向太后表态,旁余几个妃嫔先是面上不善了,今日圣驾到临,这矾楼居然还出这等岔子,着实是罪该万死。
“陛下,底下究竟是何缘故?”皇后王氏问向一边的徽宗,徽宗脸色也不好,今日虽说并不是专门过来看这民间曲艺的,但也不希望出什么不必要的岔子影响心情。
“李迪。你下去问问,让矾楼那老鸨没事赶紧出演,底下这么多文武朝员。可不是过来陪她闲聊的。”
“奴婢谨领圣谕。”他退了下去,外阁子里的几个宰执都把目光望到了帘内,见徽宗面色不佳,也是识趣的互相摇头示意。徽宗近来也可说诸事不顺,矾楼在这个节骨眼上碰钉子可真有点撞南墙的意味,过会儿吴王府肯定是要来人告罪了。
这矾楼背后的东家就有吴王府,在官场混迹过一些时日的人大多知道。果然……才不过盏茶的时间。现继吴王府的晋康郡王赵孝骞就亲自跑了过来请罪,这些事只要做到面上了,徽宗也不会怪罪什么。眼下这堂兄既然来了,也就让他上去给向氏请个安,说上两句唠叨。
至于两列而去的那些的士大夫雅间内,就没这么多想法了。临场出了乱子也是矾楼她们自贬招牌。按晁补之所说。
“怒其不争矣。”
赵挺之对于这些艳曲并不在意,外面轰乱了起来,他也就是抬头看了眼,继而又审阅起今日殿试的几篇御试策论,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完全是把这儿当做了尚书省政院,倒是旁边正对弈的李格非和吕希哲笑了他几句“勤勉有加、吾辈德操”的戏语。
李格非不知道的是就在这时,他那最疼爱的小女儿却是急的满闺阁里乱转。李清照也是没料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只是如今她也只能在这里干着急。虽说那梁祝曲子她听过,但听过不代表会,她精于诗书,对于琴艺方面虽有涉猎,但远不及那些教坊乐伶,再说……她也不会用那二胡,所以眼下就是一个死局,更可恶的是苏进这人现在还没回来,真不知道什么事比梁祝公演还要重要。
对头的曾芝兰从窗格子里望下去,底下黑压压的人都是交头接耳的议论,看样子…对于此次的演出都极为失望,而她……也似是认命般的垂下了眉娟。
“好了安安,或许天意就是如此,我们也不必过分强求。”
“不行!”李清照霍的一下拍案起来,“绝对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结束了,曾姐姐在此稍后,我去撷芳楼找来店家。”
……
李清照娇俏的身影从廊道上很快的掠过,在隔壁阁子前的棱窗前留下一道倩影。
“姐姐怎么了?”
这隔壁阁子里,亦是有两名女子靠窗而坐,旁边有侍婢伺候茶水点心。那年纪稍浅,容姿青稚的少女见对面拿住黑釉盏不动,不禁问了声原由。
对面也很快就从这种出神的状态下醒转过来,道了两声无事,旋即便把这事漏了过去。她身上青色的齐腰长褙把婉约气质衬托的极好,不妖不媚,端庄娴雅的探望着楼下的动静。
“看这模样,该是与矾楼或者一品斋有隙的人做的了……”她即而又看向崔念奴,“妈妈今天没有来?”
崔念奴看了两眼对面,忽然噗嗤的一声笑了,“姐姐该不会是以为妈妈做的吧?”
“呵……”对面想了想,微微摇头,“只是想不明白有谁会在这个点上给矾楼找麻烦。”
“姐姐可是觉得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