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纯虽肯定贼不是韩曜,但又没有证据证明贼另有其人,所以只能暂时高估对手,郑重对待,以免像费淮一样轻敌连遭败迹。费淮败了也就是丢了性命,他败了就不仅仅是丢掉性命那么简单了,会严重影响到陇西系的利益,由此还会影响到东都的政局。
联想到前期齐王杨暕遭到政治对手的重创,与太子之位的距离突然变得无限遥远,他就不得不小心谨慎。
因齐王一案而受累者有关中系和陇西系贵族,其中董纯做为军方大将,对朝廷来说举足轻重,更是遭到了皇帝的痛斥,差点丢了官帽子。而皇帝之所以原谅他,并不是因为信任和器重他,而是因为东征需要,东征需要董纯这等能征惯战、军功卓著、德高望重的统帅,董纯亦想借助东征再建功勋,再度赢得皇帝的信任。
然而,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的镇戍区内有人造反了,通济渠航道中断和重兵被劫这两记重拳打下来之后,不但直接影响到了朝廷的东征大计,也把谯郡军政官员“一网打尽”,同时也把董纯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目前局势来说,董纯运气若好,最多也就是坠入仕途低谷,尚可东山再起,若运气不好,皇帝新帐旧帐一起算,他就玩完了。
你让董纯怎么想?都是巧合?这绝无可能,这肯定与东都各政治派系之间的激烈斗争有关,与东都激烈的皇统之争有关。对手的目标显然是要摧毁自己,是要打击陇西系,是想进一步断绝齐王杨暕进位储君、继承皇统的可能性。
董纯渐渐理清了脉络,就如闻到血腥的狼,现了目标,寻到了猎物,但同时也察觉到了危机。决不容这个危机展下去,不管是自救也好,是维护陇西系的利益也好,是保护齐王杨暕也好,都必须把戡乱平叛当作政治事件来处置。
董纯遂急书右骁卫大将军李浑,将谯郡生的剧变,以及由此引的徐豫兖地区局势之变化详细告之,并对这一局势变化背后的原因做了详尽分析。董纯据此判断,能否戡乱平叛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陇西系必须马上改变政治立场,坚决支持皇帝东征,积极与支持皇帝的激进势力缓和矛盾,否则就算某明天便杀光了叛贼,也难赎其罪,也难逃惩罚,而陇西系亦有可能遭到皇帝和中枢激进势力的联手打击。
这时,梁郡宋城鹰扬府军队奉命赶至永城,谯郡谯城鹰扬府的军队也全部赶来会合。董纯遂率宋城鹰扬府三个团,谯城鹰扬府三个团,沿通济渠火南下彭城蕲县。与此同时,左骁卫府武贲郎将梁德重也率彭城、符离两个鹰扬府七个团抵达蕲县。
几乎在同一时间,李风云率义军抵达涡水东岸,距离淮河的当涂津口已近在咫尺,但义军并没有直杀当涂,而是停在了谯郡、彭城郡和汝阴郡的交界处,做出了即可南下渡淮,亦可西进豫州之势。
董纯到达蕲县后,马上向武贲郎将梁德重询问叛军动向。
武贲郎将梁德重南下度并不快,虽然他根本就没把一群小蟊贼放在眼里,但谯郡生的一连串变故过于匪夷所思,过于诡异,不是一群普通小蟊贼能干出来的事,尤其在东征即将开始之际,此事就不能不让他想得多一些,想得深一些,不能不让他联想到东都激烈而复杂的政治斗争。
左骁卫将军董纯之前曾受到东都皇统之争的连累,但幸运的是,关陇贵族集团中的陇西人和关中人为了保住齐王杨暕,联手抗御对手的“攻击”,而皇帝为了东征的顺利进行,也需要维持东都政局的稳定,董纯因此侥幸逃过了一劫。董纯是陇西系的中坚力量,又坐镇彭城手握重兵,这始终让东都的某些人如芒在背,处心积虑要打击他,所以梁德重有充足理由认为,谯郡剧变的背后,藏有东都伸过来的黑手,在不明究里的情况下,还是谨慎为好,以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然而,事态的展越来越严重。梁德重尚未到达蕲县,便接到了永城鹰扬府全军覆没、鹰扬郎将费淮阵亡、鹰击郎将王扬失踪的消息。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一群蟊贼竟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没有人相信。去问问通济渠两岸的黑道贼人,问他们信不信,他们肯定不信,梁德重就更不信,但事实就在眼前,他甚至亲自去勘验了大泽乡战场,最终不信都不行。结论只有一个,叛贼中有“高人”,有擅长谋略之士,此人具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而这种人只会出自军队,且出自战事频繁的边陲军队。国内和平已久,国内诸鹰扬连训练都荒废了,更不要说上战场打仗了,根本培养不出这种人。
此人是谁?因何出现在通济渠?又因何聚众叛乱?谯郡所生的一系列变故,如果均出自此人的策划,其目的又是什么?梁德重把自己对叛贼的一些看法和盘托出。
叛贼越厉害,形势越恶劣,对董纯来说就越棘手,其所承受的压力就越大。看到董纯紧锁的眉头,鬓角上的白,梁德重不禁暗自窃喜,心灾乐祸。他是关中人,在军方属于根正苗红的关中系,不过梁氏在关中只能算是三四流贵族,其身份地位的限制导致他上升空间十分有限,做到武贲郎将已是极限。既然升官加爵都指望不上了,那就专心赚钱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