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城,洸水河畔,苍头军大营。
天气渐热,李风云身穿单薄的黄色戎装,坐在案几后面闭着眼睛,似乎神游物外。
韩曜、袁安、吕明星、郭明、徐十三等人则站在大帐里激烈争论着,争论的焦点就是苍头军接下来应该怎么打,是杀奔宁阳救援友军,还是攻打邹城、平阳一线,横扫整个南线战场。
韩曜、吕明星等人态度明确,继续以宁阳为诱饵拖住段文操,同时集中主力攻打邹城。邹城里同样有很多的贵族官僚富豪,仓廪同样富实,拿下邹城,不但可以进一步缓解粮食危机,还能在鲁南战局上取得更大优势。
袁安和徐十三等人则认为苍头军若想在齐鲁立足展,先必须赢得齐鲁人的支持。战局展到现在,形势很明朗,如果苍头军继续以宁阳为诱饵,继续利用韩进洛等人的力量与段文操打个两败俱伤,继续不管友军的死活一门心思展自己,其后果是灾难性的。所以当务之急是驰援宁阳,击败段文操,以此来赢得韩进洛等齐鲁人的信任和支持。而宁阳城里的粮食对整个蒙山来说尤为重要,对苍头军的展更是不可或缺。
孟海公从城里匆匆赶来。
义军攻陷任城后,李风云会同韩曜、孟海公纵兵掳掠,凡私仓、官仓统统抢光,但李风云严令部下,不得滥杀无辜。抢东西可以,但不要胡乱杀人,如果义军把任城里的贵族官僚富豪一股脑儿杀了,痛快是痛快,却得罪了整个齐鲁贵族集团,这势必会把他们推到义军的对立面,对义军的展十分不利。
孟海公接受了李风云的告诫,对自己的部下也进行了约束。城池是苍头军打下来的,而苍头军的实力很强悍,济阴义军与苍头军相比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如果得罪了苍头军,李风云一声令下,济阴义军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转眼就会被苍头军连皮带骨头一口吃了。
对于孟海公的配合,李风云很满意。考虑到济阴义军实力太弱,需要快展,李风云特意让孟海公带着济阴义军驻守城内,实际上就是方便他掳掠。任城很富裕,孟海公能否从贵族官僚富豪的手中搜刮到更多的财富,就靠他的手段了。
孟海公进帐之后与苍头军诸将亲热寒暄,接着恭敬拜见李风云,说了几句奉承话,对李风云的慷慨大方表示了感谢。
李风云待他坐定之后,开门见山地说道,“请录事来,是想征询一下,接下来义军应该向哪个方向展开攻击。”
孟海公举旗之后,不敢称公,亦不敢称将军,而是自称“录事”。录事参军在军政两府皆有设置,总录众曹文薄,职任很重。孟海公自称“录事”,显然就是力求低调了。这未免有点自欺欺人,你都造反了,众矢之的,高调的不能再高调了,早就是出头鸟了,称呼什么都无所谓,称王都行,一个低调的谦卑称呼能解决什么问题?这纯粹就是一种心理上的自我欺骗。不过由此倒是可以推测出孟海公的性格,虽然他也是个枭雄,但本性还是非常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凡是多权衡多思考,谨慎小心总是好事。
李风云这么开口一问,孟海公当即察觉到了李风云的试探之意。试想以李风云的手段,对整个鲁郡战局怎么可能没有一个通盘考虑?怎么可能会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可以肯定,李风云早有决策,只是因为要兼顾各方面的利益,他必须在拿出决策之前先赢得部属和盟友们的理解和支持,这就需要对当前战局展和各方利益得失进行分析和取舍。
实际上这个问题孟海公已经考虑过了,心中已有计较,只是难以揣测到李风云的想法,不敢轻易说出来,以免在双方之间产生隔阂和矛盾。孟海公稍加迟疑后,态度坚定地说道,“某唯将军马是瞻。”
李风云微笑不语。韩曜、袁安等人互相看看,眼里都掠过一丝鄙夷。孟海公老奸巨滑,在没有弄懂李风云的意思之前,显然是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他们有两种设想。”李风云指指帐内众将说道,“一是攻打邹城,乘着段文操攻打宁阳的时候,横扫整个鲁郡南部。此策的优势很明显,可以让我们迅展起来,但缺点是,宁阳城内的友军可能会全军覆没。所以,他们还有一种建议,便是集你我两军的全部力量,杀向宁阳,与段文操决战,毕其功于一役。此仗赢了,鲁郡就是我们的地盘,反之,如果我们打输了,不但救不了友军,之前所有战果也付之一炬。”
李风云目视孟海公,目露逼人之色,“以录事之见,是攻打邹城,还是攻打宁阳?”
孟海公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继续顾左右而言他,就把自己放在苍头军的对立面,刚刚与李风云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也将蒙山一层阴影。孟海公权衡了一下,果断说道,“某建议打邹城。今日局势下,我们唯有先把自己强大起来,才能顽强坚持下去。反之,打宁阳,与段文操决战,纯粹就是对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便一无所有,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这符合孟海公的性格,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做人如此,打仗亦如此,先把自己的利益保全了,然后再考虑是否去救助别人。
孟海公摆明态度后,韩曜和吕明星等人底气更足,态度更为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