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药和崔钰在博陵做出决策的时候,对鲁西南局势知之甚少,对李风云和义军联盟的处境亦是一无所知,虽然李百药知道李风云南下徐州了,但李风云能否在徐州战场上杀出官军的包围,他无从估测,所以他在口信中仅传递了崔钰的意向,并没有明确表露赵郡李氏的意见。
李风云将此理解为,李百药希望他量力而行,赵郡李氏更注重自身利益,在拯救崔弘升这件事上,能帮忙就帮忙,实在帮不了也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为之,把自己搭进去了。
然而,有一个事实却已存在,且不可改变,那就是赵郡李氏不会向河北豪雄施压了,也不会劝说他们在今年年底渡河南下携手齐鲁义军攻打张须陀了,毕竟博陵崔氏已经在积极谋划拯救崔弘升,正在调用河北各方力量以加剧河北危机,这时赵郡李氏必须积极配合博陵崔氏。退一步说,就算赵郡李氏不愿配合,也难以如愿以偿了,因为博陵崔氏肯定向清河崔氏求援,而河北豪雄基本上聚集在清河及其周边地区,相比较而言,清河崔氏与他们之间的利益更为紧密,对他们的影响力也更大,可以预见,只要清河崔氏暗中操纵局势,则河北豪雄们必定祸乱永济渠,而不会置河北局势于不顾,帮助王薄南下打齐鲁。
李风云苦笑无语。人算不如天算,他好不容易促成了三路义军夹击齐鲁之布局,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哪料想东风没有来,却刮来了西风,让他的如意算盘彻底落了空。
王薄如果没有河北豪雄们的帮助,即便渡河南下了也不过是张须陀的“虎口之食”,而仅靠鲁西南和鲁东北两路义军的力量,又没有击败张须陀的把握,如此一来,此事只能暂时搁置,先把河北的事解决了,然后再拉着河北人一起打齐鲁,但最佳的攻击时机却错过了。春天来了,不仅大河解封,南来北往困难重重,而且随着二次东征开始,东都政治风暴结束,政局渐趋稳定,大河南北的地方局势也会迅好转,一股强大的戡乱风暴会席卷齐鲁,这就更加不利于义军联手夹击张须陀了。
难道历史要重演?我在齐鲁“折腾”出如此大的动静,都无法改变历史前进的轨迹?李风云心不甘情不愿,十分郁闷。
如果历史重演,崔弘升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他,但问题的关键是,此时此刻,河北人集中力量对付段达,对付戡乱官军,有意加剧河北危机,以河北危机来胁迫东都和圣主在政治上向山东人做出让步,到底是自救,还是拯救崔弘升?如果这是河北人的自救之举,而拯救崔弘升不过是把河北各方力量集中到一起的借口,那么自救才是最终目的,拯救崔弘升不过是实现这一目的的手段,也就是说,能否救出崔弘升实际上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必须救助河北义军的力量,为河北豪门赢得政治利益。
河北豪门到底需要赢得什么样的政治利益?很显然,博陵崔氏要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崔弘升死了,崔氏必须最大程度维护和挽救自己的政治利益,为此不但要做好布局,还需要充足的操作时间。在目前中土政治格局下,关陇人和山东人的矛盾最为激烈,所以对河北豪门来说,大家的利益捆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郡李氏已经衰落了,如果博陵崔氏再步其后尘急剧衰落,那么清河崔氏和河北其他高等贵族的利益必然受其连累而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
李风云反复分析和权衡后,不得不屈从于河北人的整体利益,唯有如此,才能继续赢得与河北豪门的合作,才能在双方之间建立更多的信任,才能在未来得到他们更多的帮助,但联盟渡河北上进入河北作战,由此带来的直接后果非常严重,不但会激化联盟内部的矛盾,也会恶化与齐王杨喃之间的“默契”,而更为严重的是,李风云将失信于王薄、孟让和左君行等齐鲁豪雄,为未来双方之间的合作埋下隐患,影响甚至阻碍到联盟的展壮大。
李风云做出决策后,心中的负面情绪迅化解,虽然麻烦会接踵而至,但他已别无选择。
“某想知道,博陵那边有多大把握拯救黄台公(崔弘升)?”李风云郑重询问李思行。
李思行英气勃勃,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充满了自信,而这种与生俱来的自信配上他豪门世家的尊贵身份,使得他看上去就如一柄出鞘利剑,锋芒毕露,但面对白飘散、神鬼莫测的李风云,面对李风云背后那强大的力量,李思行感觉对方就是一个来自黑暗世界的不可战胜的妖孽,其诡异之气令人惊悸,让人畏惧,不知不觉中就丧失了争锋的勇气,竭尽所能把自己保护了起来。
李风云的询问“惊醒”了忐忑不安的李思行,他稍稍迟疑了一下,说道,“听安平公(李百药)的口气,似乎并不乐观。”
“安平公还说了甚?”李风云追问道。
李思行看了他一眼,目露疑惑之色,不知道李风云到底想知道什么。
李风云看出来李思行的疑惑,当即加了一句,“安平公是否知道,黄台公在平壤战场上,是否有所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