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渎津又叫四渎口,实际上就是一条十几里长的小河,这条小河把大河和济水连接到了一起,而济水通淮河,淮河又通长江,故名“四渎”,意思是这条小河通达四条水域。
现在这条小河上遍布舟船,小河两岸则遍布营寨,而在津口之外的大河水道上,则有二十多艘水师战船往来游戈。再往北,大河北岸,就是河北清河郡的茌平城,在城外津口上,同样是营寨林立,崔弘升的选锋军刚刚到达,严阵以待。
形势变化之快让人眼花缭乱,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内,战场从齐郡移到济北郡,从济水移到大河,而双方的大军先是在齐郡的章丘、临济一线激战,接着又在齐郡府历城大战,现在双方移师济北,又在四渎津对峙,而这一仗规模就大了,十几万义军要渡河北上,河北官军、东莱水师正面阻击,齐王杨喃的大军则从义军的背后杀来,可以预见,这必将是一场决定了齐鲁戡乱成败的大战。
大战当前,气氛紧张,而在联盟总营的帅帐内,气氛更是凝滞,几乎让人窒息,虽然才进入初夏时分,温度并不高,但很多豪帅已是满头大汗。
历城大战义军损失较大,及时整军是必要的,但怎么整?是河北义军整合进联盟,还是各整各的?这就复杂了,涉及到方方面面,比如利益分配,实力强弱,当前局势,未来策略,等等,太复杂了,所以李风云很果断,直接告诉河北豪帅们,没有时间扯淡,各整各的。至于战利品,联盟拿大头,河北义军拿小头,而原则是不让河北义军吃亏,绝对保证河北义军有饭吃,有武器打仗,当然了,如果河北义军急于打回河北,联盟还可以给予一定数量的支援。
听上去李风云信守承诺,很仗义,也没有乘火打劫吞并河北义军之心,但接下来他的话就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河北豪帅们的头上,让他们有一种冷彻入骨的感觉。
既然整军是各整各的,那就是各自的私事,没必要在集体军议上啰嗦了,于是议题便转向了当前严峻局势,以及为此所拟的对策。
李风云直言不讳,联盟不可能进行渡河作战,没有那个实力,也不符合联盟的利益。我牺牲自己把你们河北人送回家,成全你们河北人,那纯粹是扯淡。联盟不是我李风云个人的联盟,联盟利益也不是我李风云一个人的利益,再说我李风云也没有修炼到“舍身饲虎”的菩萨境界,所以双方之间的合作到此为止,接下来,分道扬镳,你们爱于啥于啥,而我们则要离开齐鲁,转战他处了。
为什么要转战?李风云说到这里非常愤怒,此刻他已无须再给河北人面子,直接揭了河北豪帅们的老底。
你们拖延到三月才渡河南下,摆明了就是来烧杀掳掠,就是捞一笔就走,根本就不是来帮助我们击杀张须陀,更无意帮助我们在齐鲁抢一块地盘。如果你们新年前后南下,帮助我们击败张须陀抢下一块地盘,那么春天就可以播种,秋天就可以收获,再加上有夏粮做缓冲,我们只要坚持到九月,就能迎来一个完全不同的局面,但现在我们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没有地盘,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只有去抢,一路杀一路抢,杀到哪抢到哪,说得好听点这叫转战,说得不好听就是流窜,而流窜有什么希望?什么希望都没有,像狗一般的活着,被官军围追堵截,死了还不如一条狗。
李风云纵声咆哮,杀气凛冽,这时候不要说河北豪帅们心惊胆战,惶恐不安,就连联盟豪帅们都噤若寒蝉,面无人色。谁都看得出来,李风云的愤怒像火山一般喷了,此刻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为好,以免激怒了他,手起剑落,一颗脑袋就没了。
河北人心虚,羞愧,但更严重的是绝望,彻底的绝望。
李风云的转战决策直接把他们推进了死亡深渊。很明显,李风云之所以没有吞并之心,之所以要各整各的军,不是他然诺仗义,而是甩包袱,一劳永逸的甩包袱,否则联盟必然会被河北义军活活拖死。
历城缴获的确不少,如果都归联盟,联盟能支撑一段时间,但现在加上河北义军近十万人马,这点缴获无异于杯水车薪。李风云没办法,只有先甩包袱,先把河北义军甩下,然后带着联盟转战,就像去年他转战中原劫掠通济渠一样,但问题是,李风云这一年算是白于了,不但没有展壮大,反而削弱了,这才是李风云雷霆大怒的原因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