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下午,段达接到阴世师的书信,得知涞水西岸的战局已经逆转,骁果军已经转危为安,而且阴世师已经领会到自己的意图,正率军急撤离涞水西岸,赶赴巨马河与自己会合,于是一直紧悬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心有余悸之余,段达忍不住对未来局势的走向十分担心,李子雄和白贼联手,北疆来了两头猛虎,自己要面对两把锋利的尖刀,再想牢牢掌控幽燕大局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黄昏时分,卢君宪渡河而来,匆匆拜见段达。卢君宪忐忑不安,误会段达找他是因为涞水西岸的战局生了变化,如果骁果惨遭重创,段达和白贼就结下死仇,这种情形下即便卢君宪联系上白贼也毫无意义,更不要说现在宋金刚还没有给他回复,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敷衍糊弄了。
果然段达见到卢君宪开口就问,托付的事可有进展?卢君宪连连摇头,愁眉苦脸地说事情很棘手,很难办,自己需要时间,接着他试探问道,“明公,涞水西岸那边可有消息?”
段达抚须微笑,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个人情某记下了,日后必当厚报。”
卢君宪的愁容顿时凝滞,惊疑不定,什么意思?骁果败了,段达因怒生恨,把仇怨记到了自己头上,要报复自己?或者,宋金刚找到了白贼,而白贼也给了范阳卢氏的面子,任由阴世师突围而走?只是,范阳卢氏的面子有这么大?双方还没有开始合作,白贼就愿意白白奉送人情?
卢君宪呵呵干笑,佯装糊涂,信口胡诌道,“襄垣公有命,某当义无反顾,何来人情之说?襄垣公言重了。”
段达摇摇手,笑道。“赵公阴世师来书,说今晨叛军突然撤围而去,骁果不但转危为安,还顺势解了易城之围,就此逆转了战局。”
卢君宪一听,阴郁尽去,喜上心头。急忙躬身道贺,但旋即意识到不对了。段达这个老狐狸竟然过河拆桥,要挖“坑”埋人,岂有此理,这也忒无耻了吧?
段达把卢君宪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不禁暗自冷笑,如此天赐良机岂肯错过?我正愁着抓不到你的把柄,这下正好,凭空掉下来一个,只要我不说。李子雄不说,真相谁能知道?既然你无法知道真相,或者即便有所猜测,可惜苦无证据,那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考虑到叛军重兵阻御于巨马河一线,某若继续分兵攻击则必然耽误南下时间。所以某已命令赵公,火撤离涞水西岸,赶来巨马河与某会合,集中兵力渡河攻击,力求一战而定,一举突破叛军的阻击。以最快度南下驰援高阳。”
段达说到这里,笑得更“和善”了,“某知道这对你不利,可能会让你失信于对方。对方的目的就是要拖延我们南下的时间,因此无意付出惨重代价,更不愿与我们决一死战,所以给你一个顺水人情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某要集中兵力突破巨马河,这必然会让你落下一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罪名。”
卢君宪面无表情,目露冷色。段达无耻,妄图利用这件事抓住自己的把柄,捏住范阳卢氏的“咽喉”,痴心妄想,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而在于以段达为代表的关陇籍的北疆军政官员,如果在未来形势十分恶劣,北疆各方势力应该联手合作的情况下,依旧抓住一切机会遏制和打击山东人,那结果就不容乐观了。
“襄垣公,某实在愚钝,十分不解,你所谓的对方指的是谁?为何会对某不利?某为何会落下一个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罪名?”卢君宪干脆装糊涂到底,一推了之,我一无所知,你能奈我何?
段达笑了,“若想知道答案,便去问问景公封德彝。景公奉旨南下高阳,途经巨马河,暂做停留,你可去拜访一下。”
卢君宪听说封德彝到了,喜出望外,当即告辞段达,匆匆赶去拜见。
河间封氏与范阳卢氏一向亲近,封德彝的母亲就是出自范阳卢氏,是北朝著名诗人卢思道的妹妹,而卢君宪虽然不是出自卢思道一脉,但也是范阳卢氏的主要房系子孙,在今日范阳卢氏里也是一位有份量的人物,所以卢君宪不但与封德彝相识,两人之间还颇为熟悉。
见面稍事寒暄之后,不待封德彝询问,卢君宪就主动告之了一个惊天机密。
“景公,白贼说,唐县的宋子贤正在阴谋利用无遮大会行刺圣主。”
此言一出,以封德彝“政治不倒翁”之强大心理,亦是闻之色变,惊骇欲绝,窒息难当,汗毛倒竖,冷汗“唰”的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