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无人说话,唯恐一不小心招来无妄之灾。〔<〔
圣主很不高兴,问道,“可有确凿证据?”
虞世基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句话,即便没有确凿证据,亦有一些蛛丝马迹,否则断然不敢胡言乱语,无事生非。
虞世基再度望向宇文述。宇文述神情冷漠,一言不。
“有人说,白贼就是刀。”虞世基望着圣主,加重语气重复道,“秘兵,刀。”
圣主略感惊讶,虞世基的重复语含双关,显然别有用意。刀?秘兵,刀?突然,圣主从记忆中翻出一件尘封往事,榆林“风暴”,改革派和保守派的第一次激烈交锋,高颎、贺若弼等一大批开国勋臣倒在了屠刀之下,而“风暴”掀起的原因就是裴世矩控制下的秘军现宇文氏兄弟里通外国贩卖重兵,这其中有一个叫刀的秘兵给他了深刻印象。
圣主的表情渐渐凝重,陷入沉思之中。
不论传闻来自何出,也不论散布谣言者的目的何在,有一个事实不容改变,那就是秘兵刀的确存在,而自己之所以会记住刀,是因为他是安平公李德林之子,是山东名士李百药的弟弟,而李德林是高颎的好友,李百药是前太子杨勇的幕僚,高颎则是前太子杨勇的岳父,所以李百药兄弟都是高颎一系,都是当年的******,都是敌人。
由此推及,虞世基的判断是对的,招抚并不乐观。刀处心积虑攻占安州,肯定野心勃勃,有割据之心,为了利益最大化,他必然与突厥人结盟,然后借助突厥人的力量抗衡中土,竭尽所能讹诈中土,如此一来,他脚踩两条船,两边牟利,一旦展壮大,必定尾大不掉,祸及中土。
在坐君臣六人,只有圣主、宇文述和虞世基三人知道秘兵刀,他们都是当年榆林风暴的核心人物,而萧瑀、赵才和来护儿当时都未能位列中枢,不要说秘兵刀了,就连榆林风暴的核心机密都知之甚少,所以他们非常好奇,只是因为一无所知,不敢贸然打听,只能作壁上观,静待其变。
良久,圣主抬头望向虞世基,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宇文述,问道,“有人的人,是何人?”
谣言来自何出?谁散布出来的谣言?你说有人说白贼是刀,那这个人是谁?
“理所当然是突厥人,不出意外的话,就是阿史那思摩和史蜀胡悉。”虞世基忿然说道,“史蜀胡悉的嫌疑最大,他的离间计玩得出神入化,当年之事,若仔细追究起来,就是他的阴谋。”
圣主眼神阴戾,宇文述更是杀机毕露。
当年那事就是突厥人的阴谋,而始作俑者就是史蜀胡悉,虽然中土这边斗争双方将计就计,乘机大打出手,但最终损失的还是中土这边,自相残杀导致损失惨重,高颎一系几乎全灭,圣主一系也是损兵折将,而裴世矩的秘军十不存一,对外渗透能力大大削弱,突厥人则捡了个大便宜,睡觉都笑醒了。榆林风暴已经过去好几年,但即便现在想起来,君臣等人还是耿耿于怀,恨得牙痒,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史蜀胡悉。
如果这个谣言来自突厥人,那肯定是离间计,是史蜀胡悉的阴谋。史蜀胡悉要解决东北危机,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急切间也没有好办法,偏偏他是榆林风暴的幕后黑手之一,知道秘兵刀是裴世矩的人,而裴世矩的政敌又太多了,所以只要暴露出这个秘密,必然会挑起中土高层的斗争,如此一石二鸟,一举多得,即便扳不倒裴世矩,最起码可以延缓或阻碍安州乃至东北局势的恶化,给大漠牙帐应对这个危机赢得宝贵时间。
突厥人实施离间计的目的一清二楚,这就是个公开的阳谋,但关键问题是,中土人是否会将计就计,高层是否会乘机动政治斗争,是否会主动跳进这个陷阱。
当年的榆林风暴亦是如此。宇文氏兄弟贩卖重兵给突厥人,里通外国,是死罪,然而他们的父亲宇文述是圣主的绝对亲信,他们的弟弟还是圣主的女婿,宇文化及本人也与圣主私交甚笃,两家关系非常好,所以即便宇文氏兄弟当真犯了这样的罪责,并且被政敌抓住把柄死缠烂打,圣主和宇文述也会以政治上的妥协来掩盖此事,以免颜面尽失、权威受损,结果他们反其道而行之,明知是陷阱,还是跳了进去,宁愿“受伤”也要把政敌杀了,长痛不如短痛,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其实仔细想想,以宇文氏炙手可热的权势,以宇文化及本人的身份地位,有必要里通外国?里通外国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利益?即便要里通外国,也不至于去贩卖重兵吧?既无大利,又要冒极大风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宇文氏兄弟会干?所以这件事经不起推敲,政治陷害的可能性还是很大。
当然,宇文氏兄弟不干,不代表宇文氏的门生故吏亲朋故旧不干,如果政敌势力庞大,抓住这件事上纲上线,非要把宇文氏往死里整,以此来打圣主的脸,伤害圣主的权威,那么斗争双方撕破脸,圣主和宇文氏必然要付出代价。从榆林风暴的结果来看,宇文氏兄弟“除名为民”,绝了政治仕途,而圣主和宇文述也被打得“鼻青脸肿”,威信受损,可见击败对手的代价还是不小。
现在突厥人故技重施,又来这一招,偏偏圣主和改革派深陷政治危机,与保守派的矛盾白热化,而国内外形势也是内忧外患十分不好,这种不利局面下,如果中土人再睁着眼睛跳进陷阱,自相残杀,自毁长城,就实为不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