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咄尔面如寒霜,强作镇定,心里却已大乱。战局变化太快了,当真是瞬息万变,前一刻还雄心勃勃与中土对抗,拖死中土军队,让中土人夺取东北的阴谋破灭,这一刻却已被中土军队包围,被中土人打入深渊,危在旦夕,覆灭在即,这个变化也太大太颠覆了,几乎让阿史那咄尔崩溃,而阿史德特古尔和三千五百余控弦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给了他强烈冲击,让他恐惧害怕,其后刀的显身和中土对东北的势在必得,又让他颓丧绝望。
他打不过刀,松漠牙旗也不是中土军队的对手,如今他和松漠牙旗既然低估了对手,掉进了陷阱,再想转败为胜就难了,只能杀出重围死里求生。然而,他和麾下六千余控弦,面对数万敌军包围,有多大可能杀出去?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甚至过了云丰战场上对阵双方实力对比,若誓死一战,极有可能重蹈云丰败亡之覆辙。刀正是胜券在握,所以才主动“显身”,试图以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这一结果绝对不能被阿史那咄尔所接受,从他个人立场来说,宁愿战死也不能投降,投降苟活的后果远比战死的后果要严重。
“契丹人出现在云丰战场上,这意味着什么?”阿史那咄尔没有正面回答苏台卜鲁丹,而是提出了一个疑问。
无人回答。契丹人参战,并无具体数字,有可能是投降的遥来部,也有可能是出伏部控弦,但如果是出伏部控弦,事态就严重了,大贺咄罗可能主动投降了中土,而契丹联盟的整体倒戈,对松漠牙旗和步利设来说,就是灭顶之灾了。
“云丰一战来得突然,各部猝不急防,各自为战,转眼便败,即便亲临战场,也无法获知契丹人的准确数量,甚至也不可能准确估猜出整个敌军的数量。”
阿史那咄尔看看大家,继续说道,“据信使所言,一万五千余骑出自刀之口,这可能有夸大之嫌,有欺骗哃吓之意,或者,这本身就是个阴谋,而契丹控弦的出现极有可能是这个阴谋的一部分,目的就是要吓倒我们,让我们害怕,迟疑不决,进退两难,从而给他们赢得喘息时间恢复体力。”
众人眼前一亮,若有所思。
围杀三千五百余控弦,全部灭杀,就算有一万余骑,分割围歼,对手付出的代价也很大,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毋庸置疑的一件事。
至于大贺咄罗和出伏部,在松漠牙旗和突厥军队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在他们自身尚无灭族之危尚未穷途末路的情况下,绝无可能投降中土,毕竟中土与契丹仇怨甚深,中土不可能待之以诚,而契丹更承受不起突厥人的怒火,所以云丰战场上即便出现了契丹人,最多也就是遥来部的降兵,不足为虑。
另外中土自己的马军数量有效,能够投到东北战场上的就更少,目前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奚族控弦,但奚族历经大战后诸部控弦的总量都未必有两万余骑。
再加上刀主动“显身”,主动透露己方兵力,主动招降,看似威慑,实则色厉荏苒,明显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综合一分析,敌军在使诈,有意欺骗己方,打击己方士气和信心,误导己方做出错误决策,延迟己方撤退时间,这是一个阴谋。
“所以,我的决策是……”阿史那咄尔看看众人,走到地图前,抬手指向老郎帐,“明日清晨,直奔老郎帐。”
众人略感错愣,遂恍然大悟,巴图鲁卫更是拍手称好,“好计,绝妙好计!”
广丰帐距离老郎帐百余里,老郎帐紧邻弱洛水,大军撤到老郎帐,立即化被动为主动,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就撤到弱洛水北岸,诱敌深入,总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军队在,实力在,一切皆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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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七,深夜,乌丹城西十里外,联盟帅营。
虎贲军总管郭明率军于今夜抵达乌丹城下,扎营于少郎河东岸。诸事忙碌,又听说广丰战事平稳,郭明也就不着急了,打算午夜前后再去帅营报到,不料营帐尚未建好,夏侯哲就十万火急告之,有重大军情,至帅营军议。
郭明飞马赶到时,慕容知礼、徐十三、冯鸿、阿会川、处和苏支都到了,个个眉飞色舞,兴高采烈。
郭明与夏侯哲等人一一见礼,然后好奇地问道,“这么高兴是因为打了胜仗,还是突厥人逃之夭夭了?”
“你说对了。”夏侯哲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激动地说道,“刚刚接到明公急件,昨日上午,明公率军全歼老郎帐遥辇控弦,今日上午,明公率军又杀到云丰帐,屠灭松漠牙旗三千五百余控弦,斩杀牙旗达干阿史德特古尔,不但断绝了步利设阿史那咄尔的退路,还将其团团包围,插翅难飞。”
郭明惊喜交加,“明公神人。今大局已定,当告韩副帅,请其率军火赶赴乌丹。”
夏侯哲意味深长的一笑,“战局变化太快,等到韩副帅赶到乌丹,恐怕连突厥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郭明惊讶了,“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