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同意驻军安东两千的前提是,安东方面同意暂时搁置安东大都护及都护府主要官员的人选之争。 现在裴世矩来到安东,要任务是敦促安东兑现承诺参加第三次东征,但若想达到这一目标,要谈判内容就是安东自治权,其中最核心的就是军权,就是安东汉虏大军的控制权,而具体表现就是安东大都护和都护府主要官员,到底由安东人出任,还是由东都权贵把持。
李风云“先下手为强”,假借开疆功劳,直接向裴世矩提出军权要求,坚决不放弃既得利益。
“你有权提出这个要求,但某无权答应你这个要求。”裴世矩直言不讳地说道,“东都肯定不会养虎为患,自取其祸,肯定要想方设法遏制和削弱安东,所以东都的招抚前提是安东必须参加第三次东征,其目的就是借助远征高句丽来消耗安东的力量,最终实现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完全控制安东之目标。而从这一目标出,东都必然会借助安东都护府来最大程度掌控安东军政大权,利用安东主力远征的有利时机,以钳制、掣肘、离间、分化、收买、诛杀等各种手段来打击安东各方势力,如此内外夹击之下,你们这股新兴势力腹背受敌,必定惨遭重创,结果可想而知。”
裴世矩望着李风云,严肃说道,“东都用的是阳谋,你必须拿出有效对策,见招拆招,化被动为主动,否则,你大难临头。”
李风云笑了。裴世矩的威胁毫无作用。
今日安东已经并入中土版图,在南北战争即将爆的关键时刻,安东对东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从政治上来说,圣主和中枢享受了开疆安东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后,接下来就不得不站在安东这个“坑”里咬牙支撑,不得不接受安东的政治讹诈,否则前面开疆,后面就丢了,圣主和中枢颜面尽失,而稍有恢复的威权也将因此再次跌落,这个政治后果太严重,圣主和中枢承担不起。
好在刚刚西行归来的裴世矩成了圣主和中枢的“救命稻草”,于是裴世矩临危受命,匆匆赶赴安东,但裴世矩左右为难,如果他借助自己和李平原的关系,说服安东兑现承诺,自己不但上了李平原的当,也中了圣主和改革派的诡计,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政治绞索”,反之,如果自己向安东妥协,接受安东的政治讹诈,满足安东对自治权的要求,则自己等于代圣主和中枢受过,白白做了替罪羊。所以裴世矩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看一步,如今面对李风云的步步紧逼,他也是一筹莫展。
“如此说来,明公既无诚意,亦不会给某任何信任。”李风云摊开双手,做了个无奈手势,“明公打算空手而归?无功而返,必有损明公声名。”
裴世矩也笑了,伸手相请,示意李风云坐到自己对面,“某说了,你要拿出对策,行之有效的对策,而不是信口胡诌。”
李风云躬身致谢,但继续站着,与裴世矩保持一定距离。
“明公可有明确归期?”李风云问道。
裴世矩想了一下,摇摇头,再深思片刻,还是非常肯定地摇摇头。
他并没有明确的归期,倒不是因为圣主和中枢没有做出明确指示,而是圣主和改革派正在竭尽全力推动中枢做出第三次东征之决策,也就是说,圣主和改革派在两京政治危机全面爆,但又不能也不敢妥协,担心执政权被削弱甚至剥夺,不愿让中央集权改革停滞乃至倒退的情况下,唯一办法就是转嫁矛盾,以动对外战争来转嫁国内不可化解之矛盾。而裴世矩反对第三次东征,虽然西行之前迫于内忧外患之困局,不得已向圣主和改革派做出妥协,但圣主和改革派肯定担心他出尔反尔,甚至暗中作梗,于是假借抚慰安东之机会,把他驱赶塞外,以防患于未然,最大程度减少阻力。由此不难想像,即便裴世矩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了安东所有棘手问题,圣主和中枢也会想方设法迟滞或阻止其返回行宫。
“如果圣主和中枢近期内做出了第三次东征之决策,明公是返回行宫扈从圣主左右,还是敦促和监督安东军队赶赴东征战场?”李风云又问。
裴世矩这次答得很快,“应该是后者。”
李风云的神情顿时凝重,“明公的意思是,圣主还要第三次御驾亲征高句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