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钟前还在琢磨要如何折磨死少年的宪兵队长一下紧张起来。但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且不说这个少年的年纪不可能有与勋章相衬的功勋,一个平民打扮的家伙怎么可能佩戴提坦斯的勋章?
很明显这个小鬼是冒牌货。不是破坏分子就是间谍或者逃兵,竟然嚣张到敢在自己的管区里冒充军队,看来是得手多次的老手了。可他这次不太走运、太得意忘形,遇上了精明的达格斯队长。如果自己能抓住他,不光能让这个小子为侮辱了自己付出代价,还能立下大功,届时晋升和勋章都不是问题。
达格斯队长对自己的判断很满意。就在他准备招呼手下一拥而上之际,少年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本小册子丢给达格斯。接住小本子一翻,冷汗刷的一下从达格斯脑门上涌了出来。
“弗朗索瓦.热内尔,二级突击队大队长……”
“预备役。可以把证件还给我了吗?还有,你忘了见到长官时应有的礼仪了吗?宪兵三级突击队小队长阁下?”
“非非非常抱歉……啊。全体立正,敬礼!”
“!”
宪兵们连忙立正行持枪礼,那个眼冒金星的三级小队副也急急忙忙地行举手礼。
罗兰冷冷望着宪兵们,为临时起意的点子所获得的效果感到满意。如今在查理曼军队中,勋章还是稀罕玩意儿,就连很多上校少将的胸前还都是光板一块,那枚因为护送圣女获得的国家骑士勋章还是足以镇住一个普通军官的。另外自己本来就有提坦斯的荣誉军衔,那本证件也是通过正常手续获得的正规文件,只不过在提坦斯的档案没有存档罢了。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边可是高出整整七级,外加一枚高级勋章,嚣张残暴的宪兵们也不得不有所收敛。在装模作样的训斥了一番。又进行了官腔十足的寒暄后,罗兰以自己还有公务在身为由,甩掉了殷勤邀请他参加宴会的宪兵队长,回到了马车上。
“真是精湛的演技,有没有考虑过卸掉总督的职务后,去当个演员?”
车门刚一关。伊莲娜就毫不客气地嘲弄起来,其中有天性的缘故。更多的则是对提坦斯的厌恶,哪怕是编造的谎言,涉及到提坦斯依然会让她感到很不愉快。
尽管理解她的心情,自己对提坦斯同样没什么好感,可密涅瓦还是查理曼的公主、罗兰的未婚妻,对伊莲娜的冒犯,她回敬以严厉的眼神。不过后者并未因此收敛,反而挑衅似得回瞪过来。
(饶了我吧……)
心里哀嚎着,罗兰不得不出来打圆场。
“……提坦斯的问题与其说是军事管理带来的弊端,不如说是意识形态问题。”
“意识形态?”
咀嚼着新词汇,被转移注意力的伊莲娜饶有兴趣地问到:
“什么意思。”
“简单的说,就是认为自己比其它种族高贵,其他人应该无条件的接受奴役。”
“哦,原来如此。”
点点头,伊莲娜有意无意地朝窗外投去嘲弄的一瞥。宪兵正在驱散村民,战战兢兢的民众、粗暴的宪兵、不远处的教会尽收眼底。
——我们是被神选中的种族,我们是最优秀的。抹杀异端,给劣等种族带去文明的光芒,此乃母神赋予吾辈人类的神圣使命。唯有这一点,万万不可忘记。
从很久以前开始,神官们就在不厌其烦地复述这些话语,如今查理曼把这一套篡改后对国民和士兵大肆宣扬。御用右翼学者、箭十字党党棍们用滥情的调调在小册子里写到——查理曼人不仅是东方文明的承担者,也是西方文明的保卫者,我们还担负有将高等文明向劣等民族传播的使命——诸如此类的宣传灌输进人民和士兵的脑袋里。随着一系列军事冒险接连胜利,开战初期卡斯蒂利亚的迅速溃败都在查理曼人心中强化了“卡斯蒂利亚人及这片土地上的其他民族都是劣等民族”的先见。在宣传机器的鼓噪下,士兵们更是将占领区人民一概视为“群畜”。
然而,事实上还是有不少平民,尤其是巴斯克地区的人相当欢迎这些前来将他们从“卡斯蒂利亚的恐怖统治”下“解放”出来的异族人。
“开战初期。居民们都像欢迎解放者一样欢迎提坦斯,绝大多数人表现出来的善意是真诚的。在以前,我来过卡斯蒂利亚。既能说卡斯蒂利亚语,也能说查理曼语,见过他们的生活,因此很了解这里的农民们是多么憎恨欺压他们的地主和作威作福的教会。再后来,为了进行工业化和增加国防开支,农民的负担更重了,他们对政府的怨恨也更大了。开战后对俘虏的审讯显示。有相当一部分的俘虏热诚的希望加入提坦斯,向卡斯蒂利亚开战。不少地区的民众们则和朋友一样和占领军打交道。但是自从提坦斯开始对占领区实行军事管制。将这片土地作为殖民地进行对待后,他们的态度也就急转直下了。”
“拜你们愚蠢的占领政策所赐,卡斯蒂利亚渣一样的宣传机构终于扳回一分,成功唤醒了每个卡斯蒂利亚人内心深处的爱国热情。对于他们而言。这场战争已经不是国王之间的战争,而是伟大的卫国战争,他们愿意为获得最终胜利付出一切。这一切都是你们自己造成的,真是讽刺。”
“虽然很不舒服,事实却诚如您所言。”
扬手制止想要反驳的密涅瓦,罗兰肃容说到:
“不过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也是,毕竟查理曼佬里还有你这样的异类。”
不同于提坦斯愚蠢的占领政策,罗兰那相对温和的特区政策虽不至于彻底化解仇怨,但至少特区内两国人相处的还算融洽。总督府赋予治下民众相当程度的平等与自由,民众也默认了查理曼人现有的统治事实。恐怖活动和高压报复大幅减少,商业活跃。生活水平显著提升。
在普通民众眼里,特区与提坦斯辖区的差别对比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对比,如此强烈的反差使得周边地区的人员大量流入特区,无法进入特区的民众也产生了一丝期盼——如果总督的职权扩大,自己的生活是否也会像特区那样改善?
这些微妙的心理和“坚决抵抗到底”的民族生死战争意志形成了微妙的平衡,其具体表现就是一方面提坦斯辖区内的抵抗运动蓬勃发展。但百姓对游击队的支持却是有所保留的。另一方面抵抗运动内部也因为围绕是否要重新评估萨尔巴杜特区总督,是否应当与之进行接触而发生了分裂。尽管尚未发展到公开分裂的程度,意见分歧造成的影响却一点点显现出来。
罗兰的进退直接决定着特区,乃至整个卡斯蒂利亚的去向。
更进一步,查理曼将顺利推广在占领区的统治,朝世界霸权的道路迈出坚实的一大步。
退一步,卡斯蒂利亚人将彻底放弃最后一丝幻想,卡斯蒂利亚将成为吞噬查理曼野心与其士兵的巨大泥沼。
“在这个年纪就能撬动世界局势的可不多哦,要我看,大概也就那位总裁大人算一个吧。”
“不一样。”
罗兰摇摇头,语调格外坚定。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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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蛾在空中飞舞,与习性悖逆的翅膀缓缓拍动,仅仅一瞬间翅膀的颜色与花纹接连变换,融入到周遭的环境之中。
经由特殊手法进行变色拟态,无声无息地穿行于大街小巷,整个塔尔斯村的一举一动尽在数百双复眼的监控之下,各式各样的情报汇总到一处掩蔽的所在。
――那是一处非常阴暗的场所。
潮湿、冰冷、狭窄,能让人感受到黑暗狭小的要素全部齐备。四周点燃了蜡烛,在那微弱的烛光下,影子延伸扭曲,更为空间增添一份神秘诡异的气氛。
在黑暗逼仄的空间内,一个年轻人正愉快的哼着小曲。
这个年轻人有着一头雪貂般光滑的白发,脱凡出尘的端正容貌在光与影的变换之下,不时还会演绎出老人似的深邃。
“嗯哼?”
不知何时,一只飞蛾凭空出现停在青年的手指上,散发微弱的绿色荧光,现实中不可能存在的飞蛾。
和那只蛾心灵相通一般玩弄着手指,青年快活地笑出声来。
“这可真是……那家伙拼命的严防死守,千方百计防止风声走漏,最重视的玩具还是凭自己的意志到了这里。要说这是命运的安排,也未免太讽刺了吧。”
按照规章制度以及身为下属的义务,这种事情应该立即上报,容不得半点耽搁才是。
可是——
“这样也不错,不,应该说棒极了才对。”
把玩着飞蛾,青年——亚尔夫海姆执政官的直属部下,最强亲卫队“七宗罪”的首席,“傲慢”的沃尔格雷沃笑了。
极度愉悦的笑了。
“重要的玩具偏离设定好的轨道,朝完全背离目标的方向全力狂奔……见到自己多年辛苦的结果变成这种情形时,那张总是淡定的脸会露出什么样的精彩表情呢?”
静静地嗤笑,陶醉于想象中,沃尔格雷沃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小手指正微微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