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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号的晚上,张奕杉将自己的行李整理好了。
骆林去看他的时候,他正在绑装箱带。红蓝黑三色的十字结捆的很结实,张奕杉拍了拍手,回头对着骆林笑了:
“机票订好了,明天晚上的。我知道何式微有多小气,特别选了转机夜航的,便宜一点……要是他知道我这么狗腿,会不会把气消下去?”
骆林看的出那笑容还是有些故作爽朗的成分在,但是为了避免气氛变差,所以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在房间里的软椅上坐下来,张奕杉的痞子风似乎又带出来,又笑又骂的说起先前来过美国时的种种。然后到最后,他却是顿了顿,对骆林说:
“我还答应过你陪你在美国好好逛逛呢……到最后反而什么都没帮上你,还闹出了一堆事。”
骆林将茶杯捧在手上,摇了摇头。
“……真的……对不起啊。”张奕杉这么说着,吸了吸鼻子:“我知道这种话说了也没用,发生都发生了。但是……真的,我知道错了。没下次了,你信我。”
骆林还是第一次听到张奕杉说这样话,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便低声的应了一句。
……骆林临走前,张奕杉忙着给他找slebs的车表。大西洋城的多数酒店也都是赌场,相互之间巴士往来,像助理们住的地方和营员们住的酒店之间就有车子通达。原本骆林是习惯走路的,但是张奕杉却坚决的拒绝他再这么回去:
“你的头发长长了,人又这么瘦,这么晚了走路回去绝对会被当成女人袭击的!”
骆林苦笑:“一米八六的女人?”
“难道抢劫强/奸犯不可以是重口味吗?你太天真了!”张奕杉啧了一声,刨着自己几个上衣的口袋,硬是要翻找出班车表来。
到最后,班车表是找到了,连带着还翻出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票据――张奕杉不耐烦的将这些小纸条粗糙的浏览过来,不能退税的全部扔了掉。
骆林看着他的动作觉得有点好笑,却也同时发现张奕杉的手,在他看到某一张票据的时候抖了一下。
那是不长的一瞬间,然后张奕杉将那张纸和其他废纸一样扔到了一边。不过以骆林的眼神却足可以看清上面的内容――那是两杯咖啡的票据。一杯是拿铁,似乎任性加了的双份奶盖,或者还加了焦糖;另外一杯则是普通的黑咖啡。
骆林知道张奕杉要命似的嗜甜,并且从不以此为耻――让他去碰黑咖啡,不如让他去死。又看看张奕杉的表情慢慢变得僵硬,骆林忽然就明白了。
最后张奕杉把班车表递过来,干笑了两声,将骆林送到了门外:
“……明天的任务……大概是我最后能看你好好表现的一次了吧。加油啊小骆骆。”
骆林看着他强颜欢笑的脸,胸口忽然就憋闷起来。
……
等回到了营员们住着的酒店,骆林去找了阿尔弗雷德。
阿尔弗雷德没让骆林进门,只将房间的门拉开了些许,双手撑着,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骆林:
“你想说什么?”
骆林不了解什么叫做强有力的质问,现在只觉得有细小的火苗从胸口窜上来,让他觉得不舒服。然而那种名叫愤怒的东西在灼烧过后,骆林并没有失去理智。
……相反,他笑了。他直直的看着阿尔弗雷德的眼睛,笑了:
“这种问题竟然是你来问我吗?”――语气并不是全然的讽刺,而是温和中带着一点压抑的愠怒。
以反问回复疑问,骆林是第一次这么做。阿尔弗雷德似乎也没预料到听到这种话,却只是怔了一瞬间,接着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你让我觉得很困惑。有些事情不应该是你来骚扰我,我不欠你什么解释。”
骆林看向他,收了笑容,语气却没有露出任何不稳来:“这不是骚扰。是我没想到你会做出那种把责任推给他的事情。你太过分了。”
阿尔弗雷德挑挑眉:“他?谁?我又做了什么?……别这样指控我,似乎我成了罪人一样。我一直都觉得奇怪,你这么忙于别人的事情,究竟还有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比赛身上?”
骆林蹙了眉头:“别转移话题。我没必要听你对我表现的评价。上午的……”
“……那些事情我没必要和你说,正义使者先生。”阿尔弗雷德干脆的打断道。
“但上午你做的那些事情说明了你一点都不在乎他。”骆林继续把话说了下去。
阿尔弗雷德看着骆林,没有做出什么回应。半晌他挑起了一边唇角,随意的摇了摇头:
“我劝你回去休息。为这种事情计较只能说明你没有正在比赛的紧张感。”
……接着眼前的门毫不客气的被关上。
骆林微低下头在那门前站了一会儿,而后他抬眼最后看了这地方一眼,转身离开了。
……要是先前他或许会觉得这么被人直接的拒之门外,果真是又屈辱又难受。或许会脸发烫,又或许是憋闷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这回,并不一样。
……
二十九日的一大早――真正是一大早,在天都没有怎么亮起的六点整――西斯就把营员们聚集在酒店大堂的一角:
“早上好小伙子们。虽然我知道你们都很想继续睡下去……但是很抱歉,那不可能成真。既然如此,特拉维斯,你应该勇敢的把眼睛睁开了。”
听到西斯这么说,原本正闭着眼躲在后排小憩的特拉维斯,这才忙不迭的转醒。
西斯笑了笑,继续道:“今天你们将面对的,是品牌周的最后一个任务。而赞助我们完成此次任务的,是你们现在所在的B酒店。你们在这次任务里要做的,就是在分配到的酒店各个地点中,完成对酒店的宣传硬照拍摄。我这里有一个口袋――里面有八个标注不同地点的纸条。你或许会抽到好签,或许不会。或许会有搭档,或许没有。但无论如何,我期待着你们最出色的表现。现在请从卢克开始,依次来抽签。”
……于是男人们一个个的走上前去,将手伸到袋子里去抽取地点。在骆林展开自己的纸条时,他微微的睁大了眼睛,随即无声的长呼了一口气。
然后西斯开始通报:
“抽到主餐厅的?”
卢克和阿德契科举手出列。
“水吧。”
西斯塔科维奇和那法里奥站了出来。
“Sp。”
特拉维斯苦着脸走出来,他身旁的劳尔也是一脸菜色。
“游泳池?”
话音刚落,一下子有四个人出列――萨沙,里弗斯,阿耶斯提斯和肖恩。四个人面面相觑,氛围很是微妙。
“客房。”
皮埃尔悠然自得的举起手,波特维微低着头,和他一起站了出来。
“赌球厅。”
科林紧张的环视一下四周,接着被埃德蒙箍着脖子站到了一边。
然后西斯顿了顿:“……赌桌大厅。”
阿尔弗雷德信步站出。
周围人都等着看他的搭档出现――却发现没有人再跟着出来。
作为赌城酒店的招牌,竟然是只有一个人分到。众人的面色瞬时变的复杂起来。
西斯从那些面孔上一一扫视而过,眼神最终落到了那仅有的,没显出特别表情的两个人身上。
骆林和相川还在原地站着,前者的表情和往常一样平静,似乎没什么计较。后者则是从未变过的面无表情,与其说淡定,不如说是冷漠。
西斯看了看他们,然后收回目光,接着开口:“对于这次的任务,我们做了一个特别的安排。既然是在赌城这个以运气决定一切的地方,理应会有运气好的和运气坏的家伙出现。所以除了以上的地点之外,我们还设计了一张‘坏牌’――在分配的地点中,我们设置了‘停车场’。现在看来,抽到这个地点的,就是骆林和相川政行。”
特拉维斯发出了一声大大的嘘声――“这是恶作剧好吗!”
西斯转头看他,笑得很随意:“看来你现在很有精神了,小家伙,这是好事。”接着他转向所有的营员们:
“不论你们的想法如何,你们手中的纸条便是你们将要进行拍摄的唯一地点。但是除此之外我要提醒你们,这次的任务还有三个特别的不同之处。”
男人们的目光聚集过来,西斯的表情回复严肃的状态:
“第一,我们临时决定,你们这次硬照的评分将由酒店的住店客人进行――由随机抽调到的普通人,而不是L或雇佣方来对你们照片做出评比。第二,就是你们这次的拍摄――其主题,服饰,道具,具体选景,全部都将由你们自己来选择决定。如果你们注意到的话,你们手上的纸条背面标注了一个数字――这就是每一组分别能花用的总金钱额度,你们可以到Sff的手上去领同数值的现金。需要注意的是,如果同一组的配额花用完毕了,任一组员都不可以用自己的钱贴补。第三,每一组都要为自己的硬照设计一句宣传语。正式拍摄从下午三点开始到九点结束,分组进行。准备工作结束后,我这里报备,预订拍摄的时间。”
十七个营员们此时没注意听其他,反而都在翻看纸条背后的数字,表情有欣喜的也有绝望的。西斯末了拍拍手:
“我要说的就到这里。前期准备工作现在开始。”
……西斯离开了。大堂里男人们的声音渐渐地大起来,甚至引来了前台经理委婉的提醒。
相川和骆林两个人远离了吵闹的中心,在立柱的旁边低声交谈着。
相川问:“数字看到了?”
骆林答道:“七百五十……比我想象的多。”
“别人分到的数目,你大概了解么。”
“萨沙那组似乎只拿到了一百五,他们可是有四个人……其他的人应该都是在三百和五百之间吧。”
相川看着骆林:“你觉得他们为什么会给我们这么多?”
骆林苦笑:“除非是我们抽到的那个停车场拍摄条件非常差,所以才要这么补偿。”
相川无言的,微微地点了点头:“总之,先去这个地方看看吧。”
――在多数小组还在思考交谈争论的时候,骆林和相川已经向酒店的后门走了出去。正走向赌场电梯的阿尔弗雷德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
现实是残酷的。骆林和相川无奈的发现,说是停车场的地方,还真的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停车场。
自酒店后门出来是一个很长的,向下弯曲的坡道,一直延伸到酒店地下半层的一个半透明长棚里。那长棚便是停车场――因为能从某个角度看见阳光和地面上建筑物,并不算是全然建在地下。
这地方设计得很好看,但是没漂亮到能成为景观的地步。换言之,这地方的致命弱点就在于――不会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为了一个还不错的停车场驱车来到大西洋城,然后在这酒店住下来。
骆林和相川倚在入口处的墙面上,脚边是太阳刚升起时,落下来的一片微光。骆林低着头,相川抱臂将头仰着,两个人都在沉默的思考,没有人说话。
半响骆林听到了高跟鞋的声音。那是从酒店直达电梯的方向传来的,在这空旷的地方来回回响。
骆林抬眼看过去。鞋子的主人是一个非常年轻而美丽的女人――金棕色的头发随意的扎起,眼睛没睡醒似的半睁着,嘴唇丰润而颜色娇红。她的面孔很精致,可惜一身黑色的包身裙子上都是褶皱。女人在停车场里待着,却没有车――只是和骆林他们一样靠着墙,然后慢慢的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上。
骆林看着这个女人,表情里不自觉的露出些疑惑的神情。相川看了骆林一眼,低声道:
“别看了。她会以为你对她有意思的。”
“哎?”骆林有些不明所以。
“……她是这个。”相川说着,将食指和中指伸直了微微交叠,另外三指合拢了,在空中小幅的甩了一下。
很自然,骆林一个中国人没看懂这个动作。相川叹了口气,这个动作代表用手指夹着一张钱,寓意是――
“她是个ooker*。”
骆林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稍微有些窘迫的扭回头来。又沉默了一会儿,骆林忽然低声问:
“……你确定她是吗?”
“这样的人在这种地方很多,虽然你不知道。”
“……她为什么要在停车场里待着?”
“惯例。没有哪个干这行的喜欢在大白天从前门走,因为酒店里的人大都看出来。晚上的话,这大家也默认在停车场附近晃荡的年轻女人是可以带上去过夜的。”
听了这话,骆林直直的盯着相川看了。一直到相川皱起了眉头:
“……我知道这些不代表我和她们过夜过。”
“不是那个问题。相川,我有了个想法。”
……
骆林后来和相川小声的交谈了些什么,相川沉吟了一会儿,面色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最后点了点头。
原先那个神情慵懒的姑娘正准备离开,相川向她迎了过去。女孩一口烟吐在相川的脸上,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亚洲男人。后来相川伸手和他比了比,女孩先是笑,而后夸张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将手伸向了相川的钱包,将里面的钞票悉数掏了出来后,对相川扬了扬手,表情随意的离开了。
接着相川灰着一张脸走回骆林身边来:
“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我在招/妓。”
骆林笑了笑:“她拿了多少钱?”
“钱包里的全部。不过我把钱分开放了……她拿走了五百。”
“预算少了三分之二……不过没关系。你确定她会来?”
“拿了一张她网站和手机的名片,不过确实没什么保障。”
“但也只能这样了。既然计划已经定了,那我们先开始行动吧。”骆林这么提议道。
相川点点头,两个人向停车场外走了出去。
……
他们先是去网上查了信息。相川在键盘上一阵敲打,屏幕上显示出一排的信息页。骆林挨个的看下来,接着点指了某一行:
“去这家店。”
相川皱着眉:“它的店面看起来很小。”
“这个店的地段的最靠外,租金也肯定便宜。应该能拿到最低价的货。”
相川点了下头,骆林又提议道:
“再帮我查一下这两种店。”
听完骆林的建议,相川的表情变得复杂了些:
“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嗜好。”
“别这么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不光是我,你也得加入。”
相川呼了一口气,打印出一张印满信息的表格,又看了骆林一眼,旋即站起身。
……
旧衣店。
老板支着下巴,困倦的看着面前的两位客人。相川和骆林分头选了自己的衣服,每人拿了一捧放在桌上。
老板懒懒的打量了这些衣服一眼:“一百四十。”
骆林对他笑:“三十。”
“一百二十。”
“三十。”
“一百。”
“三十。”
“那不可能!”
“四十,顺便加上那旁边放着的那件外套。”
――后来相川递了四十块钱过去,骆林则微笑着把衣服都叠整齐。
……
变装道具店。
相川的脸色变得黑了些:“能不能不选?”
回应他的,是骆林向他丢过来一顶假发:
“长直发我觉得不错。其实你也可以试试看接驳的。”
“我本来以为你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无奈才对。”
骆林回过头看他:“我的确很无奈,但这是工作。”接着顿了顿:“不过我也不否认,我不讨厌帮别人装扮就是了。”――好歹先前也帮过别人配过好几年的衣服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