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爷正色道:“这些不是当留给瑞哥儿与玉姐儿?我一个当叔叔的,受了大哥、大嫂多年照拂,如今还与侄子、侄女抢东西不成?”
徐氏摇头道:“瑞哥儿与玉姐儿也有,这份是我单给你的……你虽是小叔,可我进门时却还在襁褓中,是我一手看大,与儿子也差不多,我与你留些私房怎就要不得?瑞哥儿有个能帮扶的岳家,玉姐儿的嫁妆也已经预备好了,老爷与我最不放心的唯有你一个……眼见你为了儿子不顾身体苦奔前程,老爷与我心里委实不放心……”
“让大哥、大嫂跟着担心了,都是我不好……”想着自己年前一场大病,害的合家上下不安生,三老爷满脸羞愧。
“不要逼自己太紧,就算你没有进士及第,有这份产业也能做个富家翁,传承子孙……”徐氏满脸慈爱道。
徐氏半辈子没有亲生儿女,在过继嗣子之前,即便有侄儿、侄女,也不好越过乔氏去亲近,可三老爷这个小叔子却是她一手带大。
虽说三老爷有了儿子有了私心小算计,偶尔也让徐氏失望,可生气是一时的,正如她所说,他们夫妻两个最放心不下的不是沈瑞,而是三老爷这个打小看到大的弟弟。
要是不安顿好三老爷的日后,沈沧与徐氏都不会安心。
眼见三老爷对功名越上心,沈沧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夫妻两个商议后,这才提前分了产业。
三老爷依旧不肯收,道:“就算要分产,也不该有这么多……瑞哥儿才是支撑门户的人,公中这些产业本当传给瑞哥儿……”
徐氏道:“你也太小瞧你侄儿,瑞哥儿素来大方,何曾在银钱上计较过?这单子瑞哥儿也看过,鼓楼的两间铺子还是他加上的,说那边地段好,租金高,正好可收租做活钱使……”
“可这……可这还是太多了……”三老爷依旧踌躇。
“要是嫌多,就好生调理身体,与三婶一起给老爷与我再添个侄儿、侄女……”徐氏笑道。
三老爷低头道:“以后再不会让大哥、大嫂跟着担心了……”
徐氏点头道:“你知晓轻重就好,没人拦着你上进,只是你这身体是老爷与我三十多年两双眼睛盯着调理出来的,要是为了急于求成糟蹋了,你对得起哪个?”
三老爷羞愧得抬不起头,三太太在旁也涨红着脸,心中后悔不已。她是为了丈夫欢喜,也为了儿子,才没有拦着三老爷苦读,却忘了上面还有长兄、长嫂跟着担心。
沈沧随口道:“产业就这些了,就是你们嫌少,也再没有多的。你嫂子名下嫁妆虽不菲,可那是早年孙太爷手中传下来,理应传到瑞哥儿身上……太爷当年留着的几个小庄,拿出来一个给玉姐儿做嫁妆,毕竟小一辈只有这一个闺女,其他两处正好在福地那边,算是祭田祖产,也由瑞哥儿打理……”
沈沧随口说着,三老爷与三太太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眼下这不单单是要给小三房分产,分明是将后事都思量到了。
三老爷心中一紧,刚想要问,就见沈沧揉了揉眉心,面上难掩疲态。
徐氏见状,道:“老爷今日待客,多吃了几盅酒,这是上头了,要歇一歇,就不留你们说话……三婶明日去账房处接了账本……”
三老爷只觉得身上有些软,胸口闷闷地喘不上气来,却是怕兄嫂担心,强忍着没有失态,扶着三太太从上房出来。
“老爷,老爷”三太太察觉出丈夫异样,唬得不行,连忙低声道。
三老爷慢慢地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慌乱的心情暂时平静。
直到回到东院,三老爷才握着拳头,颤音道:“大哥、大嫂不会平白无故提这些,我记得上个月大哥没有请假,却一直在用药,到底用了多久的药?”
三太太亦是带了惶恐,回想道:“先是三日的药,后来延至一旬。停了几日后,就换了温补的汤……”
“瑞哥儿那里可有什么动静?”三老爷接着问道。
“倒是越用功,大嫂劝了两回,也没顶用,只在起居上盯得更紧……”说到最后,三太太也反应过来,不由捂住了嘴巴。
三老爷闭上眼,豆大的眼泪簌簌落下。
三太太心里虽也难受,可也担心丈夫,连哭也不敢哭,只在旁劝道:“哪里就至此了呢,说不得是大伯、大嫂想多了……大伯如今不是好好地往衙门去么?”
嘴里说着,三太太自己也不信这说辞。
三老爷却是睁开眼,看着满脸焦急关切的妻子,沉声道:“你放心,我没事,我才说过再不让大哥、大嫂担心,自会爱惜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