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消息传来?”
离着几百里远的福建路漳州境内,暴雨如注,明明还是昼时,天空却一片漆黑,在靠着海边的一处高地上,几个军士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个人都是全副甲胄外还披着蓑衣,头戴竹笠
一名禁军军士急声催促道,在他身前的两个人与他相同打扮,手里各拿着一个黑匣子,似乎是为了防止那个匣子被水淋湿,另一支手上还撑着一把油布雨伞
二人摇了摇头,然后将耳贴近匣子,生怕漏过某种消息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被人摧促了,二人谁也不敢露出不耐之色,因为就在他们稍后一些的地方,一个男子面无表情地昂首而立,雨水顺着笠檐流成一道水帘,他的眼睛一动不动地贴着手里的望远镜,将视线射向远处的大海,可是纵然是这等神器,依然穿不透大自然的魔法,镜头里只有漫天的雨雾和高若山谷的巨浪
如果凑近了细看,男子的眉头微微皱着,眼中也有一丝忧色,只不过,无论是天漏一般的暴雨还是手下们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神情,似乎只有眼前的大海才是唯一值得他挂怀的
姜才所部已经在此停留三天了!
从他带着前部骑军出奇不意地拿下漳州州城,第二日,后部的步军就赶到了,他们顺势接过了城防,得以让千余骑兵全数用于封锁道路,这本都在计划之内可谁料到,海面上突然刮起了风暴,同水军的联系随即就中断了,如今已过去了整整一天
风暴带来了豪雨,陆地和海面上都被侵肆着,道路泥淀自不必说,姜才最担心的是海上的水军安危,眼看风卷着海浪越来越高,他的心也越来越沉联系不上,也许是技术问题,刘禹似乎说过这种天气条件下会对通信产生不利的影响,而他只希望船队能平安否则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水军是不能出事的,他们才是行动的关键,姜才的作用不过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契机,主要的事都得靠他们来做,他不知天文,这场风暴会持续多久,何时结束?一切都只能看老天的意思,姜才的心里头一次有一种束手无策的郁闷感
“招抚且放心,小的们问过本地渔家,这附近海上颇多岛礁,遇上这种天气,一般船只都会找个地儿避风小的料想,咱们的人都是老军了,应该不会有失,待风雨过去,他们必会找咱们......”
他的亲兵本是想劝他先行回城,可一看自家将主恍若未闻的表情,后面的话儿就没有说出口,眼见着已经在这风雨之地呆了三个多时辰,饶是披着遮雨之物,那种阴冷的水汽似乎无孔不入,浑身总有种湿漉漉的感觉,让人极不舒服
“你去传下本将之令,各处骑军虽不必如常,但仍应分批出动,扼住通往前方的官道及他处要道,须臾不可轻忽,告诉他们,越是这种天气,越要仔细盯着路面,只要是行人车马,不拘是谁都不得放过”
“......是,小的即刻去”
还以为将主没注意自己的话,谁知道到突然就听到了指令,亲兵愣了一下,赶紧抱拳应下,返身就下了高坡,朝着系马的一处低地跑去
姜才没有回头,他放下手里的望远镜,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是老天的意思,非人力所能相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结果如何不得而知而雨,却越下越大了,雷声隆隆,闪电如金蛇一般劈开暗夜,狂风呼啸着海浪,不断地拍打着海岸下的岩石,大自然在这一刻显示出了无可匹敌的威力,让人类感觉渺小而绝望
在他身后的樟州城,此刻正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街道上不仅没有一个行人,就连巡城的军士都很少,没人会喜欢在这样的大雨里行路,除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出城之后,不要走官道,绕远一些,如果被拦住了,就说不知情,切记不可让这些书信落入他们手中,放心吧,他们只要找不到这些东西,就不会杀人”
知州衙门的后堂,赵介如压低了声量,看着对方有些慌乱的脸,又训斥了几句,此人是他的亲信手下,全家都在他的手上,不逾会背叛他,这样的机密之事,也只有这种人才会可信
如今他被软禁在这府中,自己肯定是出不去的,可府里人总要生活,所以这个亲信扮作采买的下人,出府是没有问题的如果他够机灵,躲过街道上为数不多的巡兵,挨到某处城门处,从流经城中的漳水一路潜出去,那就可以趁着这种天气避过那些无处不在的骑军,毕竟他们不可能封住所有的路
其实赵介如并不知道姜才所部要干什么,可这样子如临大敌地,又切断了各处通道,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而离他这里最近的驻军,就在泉州,因此他所派出的信使,就是往那里去的,至于其他的,那就顾不上了
作为本地人,自然熟识城中情况,那个亲信在城里左穿右穿,几下子就到达了预定的出城地点,由于下着大雨,水流有些急,不过这也难不倒他,在海里都能来去自如,水性自然是没得说,这也是他能被选上的原因,脱去多余的衣裤,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一个猛子扎了下去,顺着水流出了城,一直到很远的地方才探出头来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了,不要慌,各司其职”
姜才不知道的是,其实就在他视线的尽头,相隔不过几十里的海面上,他一心所系的水军船队正在同风浪搏斗着,这样的天气看上去很唬人,不过对于这些亲兵口中的“老军”来说,亦是思空见惯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