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要”
苗再成笑着一脚将他踢开,再同其余各门的守将商讨了一些急待处置的事宜,随着围在他身边的人渐渐散去,一眼就看到了等在旁边的张士逊
“老张,夫人她们可好?”无论对方来干什么,他最关心的还是恩相夫人的安危
“好,郡夫人带着城中的妇人,为大伙浆洗缝补,还要操心伙食,你们喝的这些汤水,就是她亲手调制的”
苗再成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桶桶一盆盆的饭菜被人端着送上了城头,再分给每一个守城的军士,这时候了哪有那么多讲究,要么用手抓,要么解下铁盔兜着,百忙之中还有一口热饭,任是谁也不会嫌弃,因为他们谁也不知道鞑子能给多少时间
“都是末将无能,让她们如此辛苦”
“观察说哪里话,自打你进了城,百姓们才算有了盼头,李相公连家眷都送来了,大伙还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不过一死,更何况咱们还未必会死”
“说得好,不愧是跟随汪太傅守过城的人,本官要感谢你们,如果不是你等将这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伤兵又回复得快,这城也是守不下来的”
苗再成说得是实话,入城之后,除了城墙上的事,其他的从来就没有操心过,以张士逊为首的一干文吏早已经按照之前定下的条例,安排得妥妥当当,尤其让他满意的就是治伤,在建康城,伤员的护理达到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状态,清洁病房、专人看护,再加之那些神奇的伤药,恢复的速度倍于平时,因此他才会如此有底气,毕竟守城要战便宜得多,一般来说只要不是致命伤,都能救得下来
不过由于鞑子攻得过于凶猛,几乎不给他们喘息的时间,伤员的数量还是增加得很快,而慈恩局那一片地方又不大,便产生了一些问题,张士逊来找他,商量的也是这件事
“如今城中伤者过万,慈恩局早已人满为患,放到别处又不方便照顾,还得增加人手,观察也知道,这城中最缺的就是人手,因此下官前来想同观察商议一下,寻个更好的法子”
张士逊说得语焉不详,苗再成却听出了一些端倪,像这类后勤方面的事,他一早就全权委任给了前者,如果有什么决定也不必前来知会自己,既然来了那就肯定是为难之事
“别兜圈子了,你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那下官就直言了,这么多的伤者,要统一安排,所须之处不小,遍观城中唯有一处合适,可这个主下官做不了,得总管你来决定”
苗再成又不是傻子,把他的话细细一嚼,立马就品出了些味道,寻常百姓家能有多大?就是富户也不过几进而已,要说宽敞唯有官府的建筑,而这里头,一次性能容纳过万人的,只有一个地方
“你是说......行宫?”
张士逊无言地点点头,他能想到这上头,还是跟了刘禹的结果,早在第一次被围时,刘禹就打过行宫的主意,那一片建筑,占据了小半个城北,又是依山,地势很高,也不用担心矢石会飞过来,不过当时的主官汪立信,身上却缺了一个重要的职事......行宫留后
李庭芝不缺,同样,做为他任命的建康守将,除了权兵马司都总管,还有这个代表了帮官家看管宫院的活,哪怕一百五十多年以来,除了高庙外,从来没有哪个皇帝幸驾于此
“下官知道观察在担心什么,这一次被围,非同寻常,李相在时就曾说过,要咱们做好一年甚至两年无解的准备,说句不中听的话,此时的江南,除了这建康府,还有哪里能经得起这样的围困,朝廷已经自顾不暇了,援军绝不可能从两浙而来”
苗再成知道他说得没错,在来这建康府之前,李庭芝给他的书信就阐明了这一点,否则也不会同时送来了家眷,张士逊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守不守得住,朝廷都已经指望不上了,那还怕什么呢?
“知道了,本官会颁下谕令,你带人去收拾一下,官家仁慈,大水之时尚且开放宫闱供百姓逃生,何况是眼下,有什么罪责,本官来担便是”
得到了确实的结果,张士逊便打算告辞了,没等他的话出口,突然从城外传来了连绵不绝的号角声,这种声音城中的每个人都听得十分耳熟了,简直变成了敌我双方行动的信号
号角声甫一响起,正在吃饭的守军们立刻停下了动作,他们有些人两三口将饭搠进嘴里,囫囵般地吞下肚,还有人下意识地将铁盔扣在了头上,结果热腾腾的汤汁便顺着两颊流到了脸上,不过此时却没有人笑话,所有的军士都无一例外拿起了刀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城外,排列整齐的军阵如同一个个灰色的方块,在这些方块之间,各种攻城器械被人推着缓缓而行,苗再成的视线略过那些司空见惯的汉军步卒、高丽弓箭手、蒙古色目骑兵,停在了最后头的一排高大的木头架子上
“来不及了,张通判,带上你的人在城角下暂避一时,等炮石稍停再离开”
就在张士逊招呼他的人忙不迭地跑下城去,紧紧挨着城墙缩紧身体时,一阵刺耳的破空之声,响彻了建康城的上空,巨大的石块呼啸着落下,鞑子的新一轮攻势,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