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妍果然没有骗他,几日之后,孙越陵就得到了天子召见的谕令。他不敢马虎,穿上了大明朝的官服之后,跟随着前来宣召的太监进入了皇城。
这还是他第一次穿上明朝的制式官服,感觉很别扭,尤其是他这种不入流的品级小官,一身绿色的宽大官服,腰间青色乌角带,胸前刺绣是一只鹌鹑,走在路上更是惹人注目,诧异他区区九品官,居然也能进入皇城。
孙越陵一路保持沉默,没有向宣召太监问东问西。他实在是品级太低了,在这皇城里面,随随便便走过的都是七品以上,他一个九品小官,在京师各路衙门里面,实在是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
孙越陵自知身份,所以不敢举目张扬,他也不屑于那些一入皇城就自以为是、左盼右盼的官员,仿佛不如此就不能显示能够得到天子召见的殊荣一般。
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跟着传召太监,按例在午门外接受了禁卫的检查之后,他们从皇极门侧门而入,一路过了皇极、中极、建极三殿,最后来到了天子寝居的乾清宫,那名太监让他在殿外候着,进入里面通报去了。
孙越陵看着殿外露台上的铜龟铜鹤,心中一阵感慨,居然真的进入到大明朝廷的决策中心――紫禁城了。
此刻,他的心情很是忐忑不安,不知道接下来天启皇帝要对他说些什么,而他也不知道究竟该以何种状态来回应天子。
皇城果然是斗角森严之地,每道桥、每扇门、每座殿,都有持械的禁卫们把守,不时还有巡视的禁卫们穿插而过。乾清宫前的十几名侍卫更是虎背熊腰、精神熠熠,一看就知道是身怀武艺的好手。
片刻之后,他终于得到了太监的召唤,在乾清宫内东暖阁御书房内,见到了当今的大明天子天启皇帝。
“下官孙越陵,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甫进御书房,孙越陵按照宦官教导,跪了下来山呼万岁。
“孙卿平身!”坐在龙书案后的天启皇帝的声音传入耳中,虽然是圣威赫然,但依旧带着少年聪嫩的口音。
“谢皇上。”孙越陵起身之后,仍旧没有抬头,毕竟第一次觐见天子,他心中也是十分紧张,不敢乱了规矩,怕给人留下“不尊章训”的印象。(..L
天启皇帝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对着他说道:“孙卿曾替朕挨了闻香会妖人一掌,于朕有恩,且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孙越陵闻言抬头,一脸的淡定,口中说道:“为陛下效死,乃下官之本分!”
天启笑了,说道:“孙卿忠勇,朕心甚慰。但是,朕可不希望你为朕而死,你要给朕好好活着,为我大明效力。”
心中也是一阵谓叹,果然如皇后所说,孙越陵是个英俊不凡的青年才俊。他虽然当日在紫光阁上远远看过孙越陵,但毕竟隔得太远,看不真切,如今孙越陵站在他面前,登时让他觉得此人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孙越陵也在打量天启,眼前的天启皇帝,年纪不大,似乎在十七岁上下,一身明黄龙袍,身材消瘦,眉目清俊,眼中更是有一种柔和平顺的光华。
他知道历史上的天启皇帝,被后人说成是昏庸无道、贪图玩乐的****木匠皇帝,只懂得宠信奸党,对朝廷中的正直大臣不予待见,罔顾生死。但是,孙越陵曾私下认为,倘若一个人痴迷于某种东西,技近乎道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愚蠢到哪里去的。
因为要成为一个绝壁的艺术工匠,说他心性邪恶、痴傻昏庸,他是第一个不相信。他反而固执地认为,天启皇帝是一个聪明绝顶、心灵手巧的皇帝,正因为他聪明,他好思,所以他才可以在工匠领域独辟一帜,自领风骚。
――在孙越陵后世看过的书里记载,天启皇帝做成的木匠工艺品,拿到当时的市场上去卖,可以卖出不菲的价格。纵然这里面有太监史官们夸张的成份,但天启的手艺精良,也是不争的事实了。
如此聪明灵慧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阉党一面之词所蒙蔽,任由他们对东林党人大开杀戒而不闻不问呢?
所以,很大的可能性就是,天启故意放纵这些阉党们对东林党人大肆打击构陷,而达到掌控朝政的目的,又甚或是,他早就对东林党人的施政纲领有所怀疑,对东林党人十分不满,所以才借着阉党人的手,来除掉这些只懂得高谈阔论、不干实事的东林君子。
孙越陵心中千思万虑,口中却说道:”微臣谨遵陛下旨意,一定尽心竭力,为陛下分忧解难。”
天启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淡淡说道:“你在校场上格毙了朕的金吾卫都司,可是让朕痛失了一员爱将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孙越陵心中惊惧,他最怕的就是此事,连忙俯身下跪,以首叩地,说道:“微臣也是情非得已一时失手,如果不是如此,恐怕微臣早已经被裴都司斩杀当场,微臣实在是为了自保才出手过重,还望陛下明察!”
虽然孙越陵知道有阁老文臣和皇后在背后为他撑腰,但此刻面临的是当今的天子陛下,皇权在上,万一他突然变了性子要拿他治罪,他也只能负手就擒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