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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家里的网线电缆被附近工地挖断了,无法上网,未能及时更新,抱歉!)
四月底的一天清早,林嘉文起来漱口时,他的妻子姚氏正坐在纺线车前嗡嗡嗡的转动着车把儿,锭子上已经结下一枚茭白大小的白色线穗了。林母也早已起来,在自个独居的厢院枣树下摇转着纺车。用登州产的雪盐漱过口后,他坐在去世的父亲生前最喜欢坐的那个磨盘前躺椅上,端了一杯泡的极酽的浓茶,悠然而又自满的喝起早茶来。
喝两口茶,林嘉文又拿起一边石桌上的黄铜烟锅的长烟杆在布鞋底上敲了几下,然后伸手在烟丝袋里摄起一摄烟丝装在黄铜的烟锅子里。这杆黄铜的烟枪是他用家里母狗下的两只小黑狗崽子在北面换回来的。自秦军占据了定州之后,九门县九门村这个镇定二州边境上的小村子,一下子也就成了双方的前沿。九门村就在滤沱河的北岸,再往北点,四季不涸的滋水河将定镇二州分隔。
一开始,林嘉文也如许多村民们一样,对于滋河对岸的秦军,充满着畏惧。可家业难舍,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渐渐的,他发现,原来对岸定州无极县里的秦军,并不如成德军的官兵们所宣扬的那样,是一群凶残的匪徒。相反,接过胆大人的小心接触,他们还发现了原来这些秦军还在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方便和好处。
例如滋河北岸就有一座草市,那里有许多秦藩的商人贩卖着各种东边运来的货物,然后从他们手上收走各种各样的土产。甚至在年头不好的时候,对岸的秦商,居然还给他们借款借粮。林嘉文是九门村祖祖辈辈世代居住于此的住户,往上数,他们林家的来头甚至极大。
据林家的那本族谱记载。九门林氏,乃是商朝时的比干后裔,商末少师比干的后裔是他们的开村祖师。他还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林放的后代。九门村的历史有数千年之久,甚至在安史之乱时。这里还是著名古战场,唐朝元帅李光弼曾经和叛将史思明就曾大战九门。
时间久了,林嘉文和其它的乡亲们一样,对于北岸的秦军和秦商,都没有了畏惧之心。反而经常把地里收的些瓜果啊,树上摘的梨枣,甚至是女人纺织的布匹。纳的鞋底等,在天黑后装在褡裢里背到北岸去,然后换一些物美又价廉的东西回来。吸烟草,就是林嘉文在草市上学到了的。自偿过一次味道后。就抛不下了,最后用两只小狗崽子换来了一个用黄铜做烟斗的长烟杆,又用两头自家养的羊换回一袋烟草。现在林嘉文每天的最大爱好就是得空抽一袋烟。
林嘉文今年才刚三十出头,父亲早两年前去世,死时还不到五十。他被成德军强征入伍。结果一去不回,如这时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身死异乡,尸骨无还。林嘉文继承了家业,家里有着百余亩地。虽然这些年赋税加征越来越多,可也还算勉强过活。尤其是北边驻着秦军后,这里反倒日子越来越好过了。如今,他每天晚上都会在母亲睡前和清早起床那会到她屋里坐一会。
两架纺车嗡嗡吱吱的声音相互衔接,互相重合,此起彼伏,和着清晨院里树上的鸟叫声,把一股沉稳和安宁的气氛弥漫到林家辽里的每一个角落里。林嘉文沉浸在这古老悠扬而又新鲜欢快的乐声中,浑身的筋骨都舒张开来。
家里唯一的长工赵三把家里的镰刀拿出来,打了一盆水,在门前的磨刀石上细心的磨起来,直到磨的镰刀雪亮,锋利无比。然后从一侧的牲口圈里牵出了那对枣红马儿。自古镇定都是北方的战马出产地,河北战马是中原的优秀战马。林家一百多亩地,也养了两匹马耕种。从圈里牵出两匹枣红马儿拴在拴马石上,赵三扯着大步走进院庭,大声询问夏收的事。
嘉文走出来,笑着对皮肤黝黑的赵三道:“你先喝口茶!”
赵三是林家的老人,他祖父就在林家做事,然后他父亲,再到他,世代在林家做事,连他儿子现在也一样在林家做事。赵三几代勤恳,很得林家看重。当这几年秦藩渐向南扩张,越来越多的庄客奴仆都逃到北边去投了秦王后,父亲死后接掌林家的嘉文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他当着赵三的面把奴隶契约还给了赵三,从此赵三一家人从林家的奴隶变成了雇佣的长工。这个举动,让赵三一家人对林家感恩戴德,从此再无半点其它想法,一心勤恳为林家做事。
赵三恭敬的站在庭院里说他不喝,仍然询问夏收的安排。
嘉文说:“今年稻子长势好,让他再长几天,等再过五天收割吧。光凭咱们几个也割不过来,我想好了,到时去镇州请几个麦客过来收割。”九门村这里位于滤沱河、滋河、以及白刀河的之间,四季河水不涸,是一块极为难得的水浇平原。滋水北岸的无极县去年开始种植产量极高的红占城水稻,亩产能达到四石,这他亲自前去看过。看过后他极为心动,大米可比麦子价钱高,更何况现在产量还高,唯一要求的就是得有水。而九门村最不缺的就是水,今年他特意从无极县买回稻种,家里百多亩地全都种上了稻子。现在,稻子已经金黄,马上就能收获了,按庄稼老把式赵三的话说,今年林家的一百多亩稻子,起码能收五百石稻谷。
这个情况让嘉文和赵三都是高兴不已,等收获了后,把占城稻都拿去无极卖给秦商,再换回更多的麦子,一部份上交成德藩镇帅府,剩下的存起来,以后几年都不用愁粮食了。
几口喝光茶,嘉文和赵三还有赵三的儿子小勇一起扛着锄头走过村路,出了村子,走下河滩。
田野已经换过另一种姿容,早几天还是一片碧绿,转眼间绿色已经变成了一片片的金黄,犹如黄澄澄的铜钱似的耀眼。河滩下呈现出一片丰收的沉旬。沟渠里有清清的河水流过,稻田里不时有青蛙蹦过。
地里还是湿的,嘉文开始按在无极学到的方法。和赵三父子一起给水稻田挖沟。种稻不像种麦子,稻需要水。但稻子成熟之后,也得放干水,需要晒田,那是稻收前最后一道程序。一锄锄下去,一块块肥沃的泥土带着水被挖起,沉旬旬的稻穗不停的晃动。
赵三摘了一根稻穗,认真的数了一遍上面的谷粒数量。那稻穗长长的极为喜人,上面的谷粒更多。数完后,他直接就把稻穗塞进口里,嚼出满嘴的米香。激动的老泪纵横,“可惜老爷没能看到这天了,有这样的稻种,有这块水田,林家的日子今后会越来越红火了...”
林嘉文也在一边点头。是啊,看着这沉旬旬的稻穗,心里确实是高兴。
滋水北岸,定州无极县城。
一股烟尘在艳阳下高高扬起,一支大部队正隆隆而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驻扎于定州的边防军。后面不远,则还有一支更大数量的部队跟随着,他们就是这次召集而来的民兵。
聂烈基骑着那匹黑色战马,身上穿着那套受勋时的藏青色板甲,丝毫不顾此时的烈日,虽然浑身是汗,可心里却是激动。在他的后面,是赵泰。他们二人的后面,则是白马镇来的足足三千号人。
其中有白马镇常备民兵营五百人,以及两千五百民自愿前来的预备民兵。如果不是上面限制了数量,聂烈基甚至能带来上万民兵。光是聂烈基村里,这次就有一百多号民兵和不是民兵的青壮报名,最后村里被批准随军的民兵有五十人,正好是一个民兵队,老村长担任了民兵队长。聂烈基是白马镇长,因此也是这次白马镇三千人的“主将”,赵泰是他的副将。
三千人一路从易州南下,披星戴月,骑着自备的战马,戴着自备的武器车马,一个个雄纠纠气昂昂。
“镇长,前面就是滋河了,过了滋河就是镇州,滤沱河北岸就是九门,再往西就是成德的藩镇帅府所在的镇州真定城了。”
聂烈基看着天高云清的南面,朵朵白云之下,是片片金黄。今年镇定边界上基本上都种的是水稻,此时水稻相继成熟,金黄一片,比起麦田来,更加的金黄灿烂。
他很清楚,镇州真定,那是野战军的目标,而他们,这次来的任务是割稻子的。
“原地休息,等候命令。大家抓紧时间吃饭,准备好镰刀家伙什,一会只要军队传令说可以过河了,就马上动手。”聂烈基大喊道,又着重的申明,“大家到时把吃奶的劲都拿出来,争取割更多的麦子。不过有一句话先声明,只准割麦子,不准进村子,更不准抢劫奸淫,如经发现敢违令者,一律按军法处置,就是砍头示众,明白没?”
许多民兵都没真正上过战场,因此聂烈基极为担心他们的纪律。抢粮食是为了夺取河北,但却绝不能搞烧杀劫掠那一套,这块地方,以后还是秦藩的。
太阳正当中的时候,林嘉文和赵三父子已经在稻田挖出了一段很长的水沟,一大块的稻田里的水已经流入水沟,露出稻苗下面的湿润的泥土。
擦了一把汗水,嘉文冲赵三道:“三哥,时候不早了,回去吃饭先。”
赵三依然在挖沟,“大郎先回去吧,我们俩再把这条沟挖完。”
正在这时,天边突然一阵雷鸣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