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2)

归妹 窃书女子 15704 字 2018-01-3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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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亦风和士兵们赶回营地,夜幕已经降临,灯火在微风中点点闪烁,一明一暗正和着高高低低的咳嗽声。待走进了,果然闻到刺鼻的酸臭味,眼睛也几乎睁不开。士兵们道:“大人,这时候妖风已经没有先前厉害啦,早些时候根本靠也靠不近!”

程亦风点点头,想要开口说话,只觉鼻腔和喉咙都如火烧一般,想想自己原本也没有什么命令要发,索性就屏住呼吸,眯起眼睛朝营里走。不时进了帅帐,见两名副将似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问其缘故,说的自然还是关于那“妖风”的。程亦风想到更加的迫切的危机是“仗剑执兵,神出鬼没,束手就擒”,也就不在妖风上多花工夫,只询问士兵们现下情形如何,四处守卫是否森严。两人答道,士兵们除了流泪与咳嗽之外,也无甚大碍。

程亦风提着的才心可稍稍放下些,然而掉着的一口气还不敢舒出来:这些山贼放些毒烟决不会是无端端的,定有厉害的后着藏着,则此毒烟的功效大约也不仅仅是叫人咳嗽流泪,兴许还有初时不显症状,稍后才发作的,此时敌暗我明,兵家言知己知彼,而他此刻是一概不知,抓瞎。

我如何是将材!苦笑。

不过这当儿却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不能克敌制胜,至少要保个不输——此刻讲天时,黑暗不可见敌手,论地利,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说人和,士兵为毒烟所害,十成战斗力最多只剩一半,若今夜与山贼交手,只有覆亡的份儿,还不如撤出军营,到山区外的平地上去,进可攻,退可守,混过这一晚再说。

主意定下,即传令下去,叫全营即刻熄灯,士兵一律除下铠甲放在军帐之内,所有人撤到离山半里之处集合。

这计策没什么玄妙,稍微有些头脑的人都立刻听出来:这是要摆个假人阵,引强盗们上钩。可是,三千人马,又不熟悉此间地形,要往哪里埋伏?

“不要埋伏。”程亦风道,“强盗从山上而来,必然先进营地。我们有三千人马,等他们深入营地进军帐找人的时候,就一齐杀回来,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们要是再用毒烟呢?”一个副将不放心。

“他们要用烟,便不会同时进攻。反正我们军帐中无人,他们放再多的毒烟,也只是白费。”

“倘若他们自己有抑制毒烟的方法呢?”另一个副将问。

“那咱们就睁大眼睛看着,等他们杀到跟前了,把这法子偷学过来。”程亦风道,“我想毒烟的侵害范围应该不是很广,这村中百姓长年来能与强盗为邻,大约总有些互利互惠的关系,强盗用毒烟,必然不会伤害村人。我们退到营地之外,应当不会再受毒烟之害了。”

这计划里充满了推断,着实冒险。但两个副将也不敢不从,口称“得令”,分头执行。约莫半个时辰的工夫,回报说一切妥当。程亦风也就吹熄了大帐的灯火,同二人一齐退到营外。

夏夜山中入夜颇为凉爽,但虫豸肆虐。不说蚂蚱、蟋蟀时不时地跃出草丛撞到人脸上,就是蚊子“嗡嗡”地飞来飞去,也已经够叫人心烦意乱。程亦风文士出身,即使去给耿近仁当督粮官的那一段,也还是任的文职,哪里经历多野战之苦,只埋伏了没有多久,身上已被蚊虫咬了好几个大包,既疼又痒,苦不堪言。他有心要用手拍打蚊虫,却怕引来敌人注意,心里比身上更痛痒难当,只望这些山贼快些出现,双方好速站速决,他就可以离开这虫豸横行之地。

这样挨着,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了,慢得好像春蚕吐丝,始终不见一丝动静。直到他觉得整张脸都被虫子叮得肿起来了,天色也微微泛白,山林、村庄和营寨在曙色里渐渐清晰,依然不见山贼的身影。

小莫趴在他身边:“将军强盗还会来吗?”

问我?是自嘲还是解嘲,他笑了笑:“应该不会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光天化日之下,三千兵马,土匪该不会硬碰硬地冲过来。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回营去?”小莫问。

程亦风几乎就点头了——士兵们一夜未合眼——但转念一想:如果强盗再放毒烟呢?如果用鹿群冲撞呢?此时没了黑夜的掩护,形势对他更加不利。

然而这样耗着总不是办法。

他略想一想,吩咐道:“点两百人同我回去整理兵器粮草,拔了营帐来,重新安扎于此。余下的留在这里静观其变,倘山贼偷袭我,你们就杀出来与之一拼。”

兵士们已经累了一夜,连山贼的头发也没打着半根,心里都窝火不已。现在听了程亦风这个计策,更觉得窝囊,不少人都嘀嘀咕咕地抱怨,有些受主站派言论影响的便议论说:“见了玉旒云逃跑也就算了,如今见了一个会放点儿毒烟的山贼也要逃跑,传回京去,叫人笑掉大牙了。”

程亦风分明听到,但不发作,知道军令如山,这些人抱怨归抱怨,明着抗命还不敢。他自觉行事为了百姓福利,为了军士性命,哪怕看来懦弱保守,他也问心无愧。当下,点了两百人,回到大营里。

营里一切还同昨夜离开时一样,没有土匪夜探的痕迹。程亦风叫兵士分头做事,自己也不闲着,动手收拾书本、日志。不经意,看到案头肮脏一团,正是那老者给自己的抹布。此时那骚臭的鹿溺想来已干了,赶奇怪的是,抹布上竟似有粒粒白盐。程亦风拿起来好奇地一抖,便淅沥桫椤掉下去多白闪闪的晶体来。

程亦风不敢轻尝,拈起一粒来细看:溺尿之垢居然这般晶莹剔透么?实在希奇。

莫非这鹿溺是与众不同的?程亦风想起老者世外高人之风,给他一块浸饱鹿溺的抹布,决不会是胡乱戏弄他。

也许破敌之机在于此!他起了兴,点起了烛火来,凑近那些晶体仔细观察。

这一下不要紧,晶体被火烧烤,立刻失水变成了白色的粉末,而程亦风则感到眼睛一阵刺痛,跟着鼻腔和喉咙也烧疼起来,同中了毒烟的感觉一般无二,他连忙向旁边闪开。

难道这就是山贼所使用的毒烟?他心里一亮,捂住口鼻,再次将烛火移近那些白色的粉末,然而这一次,却再也没有“毒烟”弥散出来了。

奇!真是奇!他找到了一些头绪,喜得大叫:“小莫!小莫!”

本来在拆帐篷的小莫应声而入:“大人,什么事?”

程亦风兴奋得满面通红:“快,快给我抓一头鹿来——不,多抓几头,给我接一桶鹿溺来!”

小莫瞪大了眼睛:若不是自己的耳朵坏了,就是程亦风的脑袋坏了。

“快去!”程亦风又催他——只要找到了毒烟的源头,总能找到解毒的法子!

全军将士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程亦风,搬粮草的,扎帐篷的,都议论不已:将军这是在做什么?不派密探上山探察敌情,不派士卒回京搬请援兵,就只让人拉了十几头鹿来,守着一桶鹿溺,拿个铁缸子在火上烧煮——只听说童子尿能治病,鹿尿能做什么?

一缸子鹿溺不久就烧干了。程亦风看看,只有污垢,没看到那雪白如盐的结晶,再小心地凑近了嗅一嗅,除了骚臭,没有一点刺鼻的毒烟味。

他不气馁,又打了一缸尿,这次换小火慢慢地烤,到快干的时候,熄火让缸里的液体自己结晶,此翻果然见到些黄褐色的颗粒,他大喜过望,改大火烧烤,以后扇动空气嗅一嗅,却又失望了,并没有毒烟的味道。

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试了大火,小火,试了加水稀释再过火,试了烤干之后以水淋洗再过火,无一成功。看看都到日头当午了,新营已安扎完毕,众将士都不想再理会他,纷纷钻回帐篷休憩,只小莫还守在旁边。

“大人,您究竟在捣鼓什么?”

程亦风抓抓脑袋:“我倒也糊涂了,该是问问那个……”

方要说“采药郎中”,却听耳边一声叹息:“唉,从前听你背《周易》,滚瓜烂熟,还以为你深谙阴阳之道,通晓五行之理,不料是个书呆子!”

程亦风一愣,见那老者背着采药的篓子,手把锄头,正立在自己身旁。他赶忙起身行礼。

老者摇手制止:“受不起,受不起。”说时,把腰里一个球形的皮囊解下了,放在锄头上一磕,皮囊破裂,登时有刺鼻的毒烟味直向程亦风和小莫扑来。

小莫忙把程亦风朝身后一挡,喝道:“大胆蟊贼,暗算我们大人!”跟着就要拔刀将老者拿下。无奈毒烟猛烈,他才说一句话已经咳嗽连连,眼泪也淌了下来。

老者摇了摇头,从腰里又解下一条抹布来,朝盛满鹿溺的桶里一荡,浸湿了,又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登时,程亦风感觉眼、鼻刺痛大减。当老者挥动了有十来下时,毒烟的味道竟然消失不见了。

小莫还未理会得其中玄机,眼泪一止,立刻又喝道:“蟊贼,束手就擒!”就向老者扑去。亏得程亦风一把拉住:“不得无礼!”又向老者长揖到地:“老先生高才,还请指点晚生!”

老者一笑,将抹布丢到他手中:“还指点什么?你难道不是已经悟了么?”说罢转身就走。

程亦风急急追上:“老先生,您几次指点晚生,晚生感激不尽。只是晚生驽钝,老先生昨日所留‘鹿鸣’之诗,可是讲的山贼么?要如何破贼,可否请老先生指点迷津?”

老者脚步不停,道:“老朽有什么才?不过是在这里住得久了,烟雾闻得多了,自己悟出些窍门而已。你要破什么山贼,自己悟出来——世上哪儿有那么多便宜的事,都等别人悟好了告诉你?你这书呆子,当真不可救药!”

他年纪虽大,走起来却健步如飞。程亦风一介书生,本来就追他不上,这时听了他一句似责似嘲的话,更是一愣,眨眼就被老者甩下了。小莫从后跟了上来,道:“大人,这老头儿用毒烟熏咱们,您还请教他什么?让小的点些人马去掀了他的草房子,把他拿了来拷问就罢。”

程亦风摇摇头,止住这冲动的年轻人:“你没发现他挥了几下抹布那毒烟就消失了么?”

小莫怔了怔。使劲吸了几下鼻子:“这也不希奇,本来挥两下手也能赶走臭味嘛。”

“不。”程亦风摇头,“假如只是赶走,那么走开几步的距离还是应该能闻到,而他挥了这么几下,毒烟消失得简直无影无踪。依我看,必定是鹿溺中有这毒烟的解药。”

“啊?”小莫瞪眼不肯相信。

程亦风道:“不信你来看!”当下把老者交给他的抹布对着铁缸子拧了,大火烧烤缸中液体,待快干时,灭了火让缸子自然冷却。不多久,内中液体蒸发结晶,固然有些是黄褐色的污垢,但仍有些程亦风早间见到的洁白色晶体。他拈了一撮儿白色晶体,让小莫靠后捏了鼻子,自己将晶体移近火旁,随着水分消失,晶体变成白色的粉末,两人都感到眼睛一阵刺痛,正是毒烟侵害之相。

小莫惊得大叫:“大人,您……您怎么也造出毒烟来了?”

程亦风笑:“不是我造的,是老先生方才皮囊里的,被鹿溺中的不知什么东西吸收了去,这时遇了火又重新释放出来——昨夜我将老先生给我的沾了鹿溺的抹布忘在军营中,今天看见上面有白色的颗粒,想来也是这种奇特的物质吸收了周遭残留的毒烟所致。世上万物相生相克真是神奇。有了鹿溺,我们就再不怕山贼的毒烟攻击了。”

小莫将信能够疑:“大人……您是要咱们……都带着鹿尿来打仗么?这鹿尿当真管用吗?”

“当然管用。”程亦风脱口而出,但立刻又后悔——毕竟是他猜测出来的,还没临敌实验过,若是就这样冒冒然叫战士们带着去剿匪,万一不灵验,岂不误人?可是这样危险的东西,要怎样实验才好?

思索片刻,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盛鹿溺的木桶上,登时心中有了主意,吩咐小莫道:“你给我传令下去,叫全军将士把营中所有木盆木桶都装满鹿溺,若没有鹿溺,马溺也可以。我要每座军帐前都有一只这样的桶,营地边的草丛里也要放上一些——越多越好!”

小莫听得瞠目结舌,但又不能违抗将令,就跑下去通传了,军中自然起了轩然大波。随行的两名副将火急火燎地赶来看程亦风是不是真的疯了。可程亦疯却道:“二位来的正好,今夜的计划我正要请二位来部署下去。”便让他二人传令士兵,入夜后同前日一样,把铠甲留在帐内,然后往营外退半里,只等土匪上勾。

二将一听:哪有将同一个计策用两次的?而且还是一个不奏效的计策!他二人又不好直接笑程亦风无用,婉转道:“程大人,您怎么知道贼人今夜一定会来?”

程亦风道:“我想,贼人前夜不来,大约就是想使我军疲惫,今夜应该是他们进攻的大好时机。”

两副将听言,不免互望一眼,又道:“大人所言极是。兵法云‘敌疲我扰’,想来贼人正是用的这个计策。经昨夜一次埋伏,我将士已疲惫不堪。大人看这些土匪会不会今夜还不来,叫我军再空等一场,浪费些力气?”

程亦风道:“也不是无此可能。所以今晚退出营外,可以只要五百兵士观察动静,其余的先在野地里休息休息,到贼人出现了再行进攻。倘若今晚敌人不来,还有明晚。白天就可用来午睡了。所谓‘兵不厌诈’,敌人必然料不到我们敢以不变应万变,夜夜守株待兔。”

两个副将急得恨不得一头撞死。一个性急些的忍不住点破了,道:“大人,您看盗匪会不会是故意想使我等白费力气?他们也许压根儿就没想晚上进攻咱们,却偏偏要咱们晚上折腾来折腾去的,到了白天疏于防范时,再行进攻?”

程亦风笑着摇摇头:“这些山贼最多不过百余人。他们又用鹿,又用毒烟,就是因为正面交锋不是咱们的对手。本来咱们驻扎在山林边,有着树木的掩护,他们可以在白天施放毒烟,或许还有在白日进攻的可能。现在我们离山林甚远,山贼无法明目张胆地走近了放毒,也就不敢在白天进犯了。我军驻扎在此,对他们始终是个威胁。以他们头一天就向咱们下手来看,这伙匪徒都不是有耐心的家伙。早则今夜,迟则明晚,总该来下手了。”

两个副将相互交换着眼色,不知要怎么劝才好。

程亦风更还有下文:“况且——”他想说他要试试这鹿溺的效用,但念头一转,又决定暂时不跟外人说——他现在已经太像个疯子了。即便是自己不喜欢领兵这一行,但是行军在外,毕竟还是要有一点威信,要砸招牌,也要等这场帐打完了再说。于是话锋一转,道:“况且今晚我打算留在营中,引这些土匪来犯。”

以身为饵。程亦风是轻率还是胆大?将士们哪怕是背地里笑他疯癫的,也都在落雁谷得他救命,怎能眼看着他以身犯险?消息一经传开,劝阻的人哗啦啦来了一大群,见他意志坚决,又有不少人说要陪他留下。程亦风执意不肯:“人越多越难照顾周全。况且,我手无缚鸡之力,倘真被抓去,还可仰仗你们来搭救,若是你们落入山贼手中,我是没有本事相救的。”

众人怎么也不肯答应,但哪里晓得,程亦风是想独自实验一下对付毒烟的方法。

争执不下,程亦风终于退让一步,叫小莫留下护卫,又与两副将约定火起为号。到了天黑,兵士便按他的计策撤到营外去了。

程亦风叫小莫站在大帐外守卫,自己剔亮了油灯,于案前坐下读书。

拿的究竟是本什么书,也没所谓,依稀有“一水奔流叠嶂开,溪头千步响如雷”,还有“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一行行的字,看进了眼,却没看进心里——他的目光其实只盯着自己映在军帐上的影子——灯愈是亮,离他人愈是近,投射下的影子也就愈加硕大,转个身,仿佛仰天长啸,低下头,又如同掩卷沉思——强盗们究竟会不会来?究竟何时才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卷书堪堪翻到末尾,觉得双眼仿佛是用得太久了,阵阵刺痛。先还未注意,可心中忽地一闪,又猛地吸了两下鼻子,才意识到是毒烟来了。恰此时,小莫也从外面捂着鼻子挑帘儿进来:“大人,又是毒烟!”

程亦风心里有三分兴奋七分慌张,屏住了呼吸,道:“去把门外的那桶鹿溺搬进来。”

小莫照办。程亦风就取了一条汗巾浸湿了,在周遭挥舞了几下。果然,刺痛之感大减。他不由欣喜若狂,对小莫轻声道:“怎样?果然灵验吧?”

小莫这回也注意到了,喜得几乎嚷嚷出来,幸亏被程亦风制止了:“嘘,山贼也许就在附近,叫他们听去就不灵了。”

小莫赶忙点点头,低声道:“大人,让小的来挥着臭手巾吧,您歇歇。”

程亦风也不与他争,递过手巾去,待他摇了片刻,自己就走到门边,轻轻揭开帘儿来望一望——毒烟汹涌,扑面而来,他又赶紧缩回了头。

小莫不知他用意,道:“大人,您要出去么?小的来替您开道!”

程亦风摇头:“不用,咱们这里呆着就好。”说时,重回案边坐下,把灯捻弱了些。

小莫挠挠脑袋,又继续挥舞手巾。隔一会儿,似乎毒烟有渐涨之势力,程亦风便要他重新把手巾在鹿溺中浸泡,再接着舞弄。

如此反复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小莫已是大汗淋漓了,动作渐渐慢了下来,而程亦风却丝毫不觉双眼有刺痛之感。他又静静坐了片刻,确信周围的毒烟都消失了,就示意小莫住手,这时再悄悄到门外望望,那儿的毒烟果然也不似先前猛烈了。

小莫“咦”了一声:“大人,难道山贼的毒烟使光了么?”

程亦风自然也有此一疑,然而想起前日毒烟时间长且毒性猛,此番山贼若进攻,不可能不用尽其毒最大限度伤害敌手,是以放毒之量应该不会少于从前。但是毒性只半柱香时间便大大减弱了,应当是他摆放在营地各处的鹿溺马尿起了作用吧?

他心下不由大喜,却也不敢十分肯定,就不答复小莫,只叫他小心敌情。

小莫领命,手搭凉棚四下里观望,未己,朝北方一指:“大人,看——”

程亦风顺他所指望去,是鹿鸣山的方向,草木在夜风里萧萧,仿佛人在活动。

此所谓“草木皆兵”也!他拍拍小莫,让这孩子别太紧张。

然而一句宽慰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营地北方一阵明显有异于木叶萧萧的脚步声,黑影攒动,朝这边潜行过来了。

必是山贼!小莫“呛”地拔出刀来,护在程亦风身前:“大人,快举火让咱们的人冲进来!”

“不。”程亦风拒绝,“让他们再走近些。”跟着又命令:“快咳嗽!”说罢,自己已先咳嗽了起来。

小莫并不驽钝,立刻明白——要引山贼上钩,须使他们相信兵营中的人都中了毒烟,而中了毒烟,岂有不咳之理?他因而也大声地剧烈咳嗽起来。这个兵营中虽然只有他和程亦风两人,但是午夜寂静,声音一经反射,就成了回声振振,一时间,倒仿佛真有许多人在痛苦咳喘一般。

又过得不久,程亦风示意小莫点燃火箭向天发射,自己则高声喊道:“来人啊!哪里来的毒烟?军医呢?还不来瞧瞧本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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