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络青衣点头,抬步走进宫殿,环顾一眼后挑了个凉快的地儿坐下。
“她与爷可谓一体,总要知道的,走吧。”清流拍着奕风的肩膀,也跟着走了进去。
奕风叹了一口气,爷若出事最不想的就是让九皇子妃知道,这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又免不了一人担心。
无妙也跟着蹿了进来,还没走进屋里便被拦在殿门前,沐羽吃着糖葫芦晃晃悠悠的看着他,奶声奶气道:“你不许进去。”
“臭小子,你给小爷闪开!”无妙看见他就觉得头疼,这两人天生的不对盘,只要一见面就是大眼瞪小眼,有时还会动起手来,败下阵的回回都是无妙。
络青衣也是无奈,两人打完后训斥无妙和一个小孩过不去,丢不丢人,在借以讽刺下一个五段和九段比拼,输的衣冠整洁已经给足了他的面子,却间接让无妙与沐羽的矛盾激化,再次动手,而她在一旁默默的看好戏。
“就不闪!”沐羽双手掐着小腰,“有本事你打得过我,我就放你进去。”
无妙撸起袖子,锵锵着:“小爷怕传出去被人说是以大欺小,臭小子,赶紧给小爷闪开,小爷就喜欢听墨彧轩出了事的消息。”
“明明是打不过我,你做的以大欺小的事情还少吗?”沐羽小小的身子拦在他身前,别看无妙一条腿就能跨过去,可他不能跨,保不准沐羽会来个突然袭击偷个桃摘个香蕉什么的,别看这臭小子年纪小,损招跟着络青衣可是学了不少!
“跟谁学的小气劲儿?不就是吃了你一颗糖葫芦,至于记恨我到现在,处处跟我过不去吗?”无妙黑下脸,有日他饿的慌,才吃了一口这臭小子就哇哇哭起来,之后便追着他满地跑,自此看他的那小眼神,那叫一个忿恨!
“抢小孩子的吃食,你也不嫌丢人!”沐羽哼着,他都这么大人了还好意思说,他是吃了一颗,可他吃过的东西自己才不会再要呢!
无妙挠腮,清俊的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干笑着:“不然你先给我让个道儿,等我确定了墨彧轩是真的出事,心里一个高兴就赔你两串?”
“你说真的?”沐羽囫囵吞枣般咬下竹签上的最后一颗山楂,灿金色的竖瞳陡然发亮。
无妙看他已经上钩,奸笑两声,低下头声音压低:“你是不是也想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不如我们一起听听,保证不骗你。”
“可你要是骗了我呢?”沐羽眨着金色的眼瞳,一脸萌样。
“要不拉钩?”
“好,拉钩!你要是骗了我,以后看见你一次我就咬你一次,我的牙齿很毒的,上次被那个混蛋拔下去的尖钩已经长回来了,不信你看。”沐羽张嘴,顺便吐出红红的信子,吓了无妙一跳。
无妙噌的一下跳了好远,拍着胸口喘气,怒骂道:“臭小子,不知道小爷我最怕蛇了吗?闭上你的嘴,小爷我信了!”
“信了就好。”沐羽笑着收回信子,小手指与他的大拇指贴合,一道金光在无妙没察觉时没入他的指腹,甜甜一笑,拉着无妙的大手,“走吧,我们看看去。”
“你说传信的占色落在了芳华楼?”络青衣听着清流的回禀,神色有些诧异。
“嗯,占色刚被芳华楼的人送回来,那人说占色左爪的筋脉断了,以至于在芳华楼停歇近半月之久,还是今早上她们沁颜姑娘发现的,由滟芳华包扎过便送了回来。”
“那信笺呢?”
“九皇子妃是否与滟芳华熟识?”清流眸光清澈,打量着络青衣这副清秀的模样,心中赞叹这世间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之术。
“嗯,滟姐姐待我很好。”
“原来是这样。”清流点头,“信笺在滟芳华手里,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没有一并交给我,可她却让那人传了话说会亲自交到你手上,想必是对我的不放心吧。”
“我还是有些疑惑。”
“九皇子妃请说。”
“占色只是断了左爪的筋脉,又不是断了翅膀,为什么一直栖息在芳华楼,而没飞回醉璃苑?另外你提到占色是只五段玄技的海东青,它又是怎么受伤的?”
“清流也不知这其中的缘故,已经命人去查了,或许不日便有结果。清流也问过芳华楼的人,她们均说不知,也就不好再问什么。”
“墨彧轩…他此时究竟有没有危险?”络青衣不放心地问着,她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是一块石头硬生生的堵在那,也像一口气下不去也上不来,总之让她的心慌加剧。
“我们也不知。”清流摇头,看了眼同样摇头的奕风,叹道:“我们与爷失去了联系,所以并不知道爷现如今的情况。”
真是混蛋!以为凭着他的本事一定会平安,可现在却让她受尽了担心,失去联系,络青衣不敢想那混蛋此时的处境,她怕丢了往日的镇定,反而乱成一锅粥,急的团团转。
“九皇子妃不必过于担心,爷的内力深厚,更是雪月的皇者,无人敢对爷做些什么。”奕风劝慰着,实际上他清楚炎狱潜在的危险,爷此去凶险,可为了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不怕凶险。
“怎么会不担心,他是你们的主子,我的男人,人这一生可以有无数主子,可我的男人,只有一个。说实话我真的很担心,担心极了,也怕极了,少了这混蛋成天在眼前转悠,没了他那些犯贱的话,心里反而不舒坦。说白了我络青衣就是犯贱,贱到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早就知道爱上他这辈子都不会平静,可我愿意为了他不平静下去,反复思量许久,终于迈出让他高兴的这一步,却传来与他失去联系的消息,我若不担心就不配为他的女人,我根本就镇定不下来!我知道你们想劝什么,这些话我也会说,所以,不必了。”络青衣抬手,止住两人的劝言,漆黑的眼眸里蕴满水光,却倔强的不肯掉落。
“九皇子妃…”奕风与清流互相对视,眼底俱是浓浓的担心。
“你们尊我一声九皇子妃,是不是我说的话你们都会听?”络青衣勉强一笑,挺直了脊背。
奕风心底有些不安,却又不敢回答,故而看了清流一眼,见他也没开口,随后低下头,两人纷纷缄默。
无妙趴在窗外,骂道:“这个女人!现在是个人就知道她在心底想了什么!”
“我不是人,可我也知道呀!”沐羽突然插话进来,“主人想去炎狱,她很早就想逃出皇宫了,沐沐认为不如就带主人离开,这宫里也没什么好待的,像个牢笼一样,虽然要风得风可终究是不自在。”
“啾啾,啾。”窗边突然传来海东青的叫声,殿内的三人立刻将头转了过去,无妙与沐羽一惊,在他们目光扫来时迅速蹲了下去。
“在那边。”奕风指着另一侧窗口,络青衣起身,将手伸出,须鱊拍了拍翅膀,落在她手背上。
“这是…海东青中的皇族血脉!”清流有一只占色,自然清楚须鱊身上的皇族标志,他愕然,这只海东青……
“它叫须鱊,一直跟在滟姐姐身边。”络青衣拿下须鱊爪子上绑的竹筒,拍了拍它的翅膀,“去吧。我若能出宫,会去找她。”
须鱊啾啾又叫了两声,侧着小脑袋看了奕风与清流一眼,用脸蹭了蹭络青衣的手背,嗖的从无妙与沐羽趴着的那个窗口飞走了。
“这是爷的回信!”迟了近半个月的回信!奕风与清流皆是眸中带喜的看着竹筒内的信纸。
络青衣缓缓摊开,眸光落在开头三个字便移不开了,眸子深处的一抹冰冷化成了水汽,眸中暖意荡漾,从未有过的温暖拂过心头,一切便都化在了这三个字上。
墨彧轩,你可以换个称呼吗?我很别扭,什么是小青衣?
你别扭是因为从没人这么叫过你,爷就要开这个先例!所以,不换!打死也不换!
水雾轻漫,络青衣眨了眨眼睛,继续向下看去,忽然扬起一抹温柔的笑容,见过百花齐放不觉美,见过粼粼碧波不觉柔,像是破开一缕天光,碎了云雾。
“九皇子妃,爷说了什么?”
络青衣嗯了一声,活脱脱一副孩子吃到糖的模样,“他说他是奥特曼!”
“嗯?”奕风与清流不解的看着她。
络青衣偏头,莞尔一笑,“因为他会保护我。”
奕风扶额,从户口本,再到奥特曼,他真是越来越听不懂了……
“他说皇上已经知道了我的女儿身份,让我不必担心,他会顶着一切。他说谁敢欺负我就抽了他的筋做成小皮鞭可劲抽。嗯,他还说…还说等他回来我可以好好的蹂躏他一番!”前面那些的确是实话,可这最后一次…谁敢指责她说反了?
“怪不得皇上将您的权利收了回来。”奕风想着今早他们还在怀疑十一皇子,原来是皇上知道了九皇子妃的身份按兵不动,想必也是害怕爷那股狂妄的劲儿,就怕他会做出些什么来。
“原来皇上也是有怕的,他怕他儿子。”络青衣一手支着下巴,眼里盈满飞扬的笑意。
奕风咳了一声,看了清流一眼,有这么希望自己儿子和老爹打起来的么?有!九皇子妃绝对就是一个!
“现在这宫里危机四伏,我的人身安全已经得不到保障了,奕风,清流,你们说,这皇宫我还能继续待下去吗?”络青衣变着花样说服他们将她带出宫。
“能!”两人齐齐点头,动作几乎一致,意思也一致,一致反对她出宫。
“爷会保护您的安全。”
“他人都不在,保护个毛啊?”
“有属下在,定不会让九皇子妃受伤。”
络青衣撇了撇嘴角,哼道:“他可没少让我受伤。”
奕风尴尬的看着清流,这个时候你怎么不吱声了?好人都让你做了,干在这杵着装什么木头!
“奕风说的没错,若九皇子妃真想出宫,也只能待在醉璃苑内,只是,怕爷回来会扒了清流的皮,所以请九皇子妃为了清流的安危着想,还是待在宫里有奕风的保护最好。”清流接收到奕风严厉的目光,无奈的笑了笑。
“正好我还没看过扒皮是从哪里先下手,你这张脸扒了做成扇子也是不错,夏天铁定凉快,掌中至宝呀!”
这事证明了跟络青衣讲道理除非你是脑袋被驴踢了。
奕风偷笑,醉璃苑里的人有几个是不在乎自己容貌的?清流肯定是最在乎的那个!
“九皇子妃…”清流手握成拳抵着唇轻咳一声,看来九皇子妃以后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醉璃苑。
“哪里滴了水啊?”无妙感觉从头顶上流下一股液体,疑惑地摸了一把。
沐羽听得正认真,这时转头看向他,当看到他微湿的头发时缓缓抬头,看到他头上盘桓着那只须鱊,惊讶大叫,“你没走呀!”
这一道稚嫩的童声立刻将屋内三人的视线都引了过去,无妙与沐羽来不及再次趴下,便被他们抓个正着。
“臭小子!”无妙恨恨的骂了一声,一转头,又甩下无数水滴,他一愣,也跟着抬头,一手摸上半潮的头发,看见须鱊无声的拍打翅膀,咻地一声又是一股水柱喷射下来,无妙大惊,脚下一个用力向后躲去。
无妙脸色黑沉,随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扔向须鱊,须鱊啾啾叫着躲闪,特意还在空中盘桓一圈,迅如闪电般飞出了流轩宫。
“你俩都给我进来!”络青衣一声爆喝,令两人抖了抖,互看一眼,低着头从殿门走了进去。
“主人。”
“女人。”
络青衣扫了他们一眼,没理会。
“主人,我错了。”沐羽上去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堵了嘟嘴,模样可怜。
“女人,我也错了。”无妙手刚伸出又收了回来,嘿嘿一笑,“你不是想出宫吗?我支持!”
络青衣眼眸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狡诈的笑,“还记得最初我问你偷人吗?不如我就装作被你偷出宫的?”
无妙全身一个激灵,可能是想到与她初相识所发生的种种,也可能是想到带她出宫被雪隐暗卫追击的后果。
“女人,你这是在害我。”
“可你也说了会支持我。”
“不行!”清流与奕风齐声阻止,爷让九皇子妃待在宫里,就是不想让她身处宫外的危险,宫内可知的危险并不可怕,并且爷有能力护她安好,可一旦出了皇宫…暂且不说爷现在消息全无,就说出宫后皇上会做什么这都是他们不能预测的,想来想去还是宫里最安全。
“就因为他觉得炎狱危险,所以不想让我这个女人介入,你们知不知道他这叫什么?”络青衣看着他们垂下的头,低声道:“他这叫不尊重我!说什么他想做的没人能够阻止,凭什么我想做的你们就可以一个劲儿阻止?如果身份管用,我愿意以墨彧轩女人的身份来压你们!别让我多说一次,出宫,这是我的选择,知道他是否安好,这是我的心思。若他会为难你们,便是为难我!”
奕风抿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知道了九皇子妃在某些方面上与爷看起来相似,实则很是相反。
清流看着络青衣,微微一笑,“那就请九皇子妃回去收拾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你疯了?”奕风突然抬头,不赞同的看着清流。
“你也担心爷,你也左右为难。九皇子妃既是我们的主子,主子说的话,我们没有理由不听,有一句话很对,爷没尊重她。”
女人,也需要尊重。
“可是…”奕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清流打断,“没什么可是,将安排在九皇子妃房外的隐卫撤了吧,想必以后也用不到了。”
络青衣缓缓一笑,对着清流颔首,“多谢!”
清流淡淡摇头,“九皇子妃言重了。”
奕风挣扎片刻,叹着气,“就按你说的做吧,我去撤了隐卫。”
“沐羽,回去把我藏得那些银子掏出来,这些就够了,我在这里等你,快去。”络青衣蹲下身,轻轻吻了吻沐羽的侧脸。
“好!”沐羽身影一闪,一道紫金色的光芒跃出窗外。
“我也去!”无妙不等络青衣答话,足尖一点,便飞了出去。
清流眉头轻蹙,“就只有银子?九皇子妃在这宫里待得时间也不短了,其他东西…”
“我没有其他东西,这里的东西本就不属于我,伺候皇上半年拿些银子也不过分吧?再者这雪月我有他便够了,一人可抵世间万物,他在我心里也是够珍贵的了。”
清流神色一震,敛眸遮掩眸底划过的那一抹清光,淡淡一笑,“的确,爷本就珍贵,在您心里自然更珍贵。”
络青衣又将眸光落在手里的信纸上,清流眸光轻扫,定在信纸背面的那一行字上,片刻,启唇,“爷在信纸的背面也写了字。”
“嗯?”络青衣立刻翻过信纸,扫了一眼,念出声:“也想不相思,可免相思苦,几次相思量,情愿…”
“九皇子妃?”清流见她神色有异,试着轻唤了一声。
络青衣好像没听见般继续念着,“几次相思量,情愿相思苦。”
“爷他…”清流指着信笺,云纹锦袖轻抬,指尖还没触及她的肩膀,络青衣便抬起头微微一笑,将信笺小心的收好揣在怀中,“他就是皮痒了,他敢不思量!”
清流摇头笑了一声,“那也是爷想您了。”
“是啊!”络青衣笑着点头,“谁也不亏,我也想他了!”
清流淡淡一笑,眸光看向淡蓝的天空,隐下一抹晦涩。
络青衣微闭上眼眸,以精神力探知脖颈上的小貔貅空间项链内置有无数药草,一座炼制丹药的丹炉,还有两粒丹药,便算得上她的全部家当。
墨小贱说想她想到夜不安寝,心里空落落的,她又何尝不是?原来爱上一个人,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
他们已十八日不见,心里疯涨的思念又岂是狂之一字可抵?!
“主人,我回来了!”沐羽如一抹流光从窗户外蹦了进来,无妙随之而来,身后背着个看似沉重的包袱。
络青衣敛了神色,看着无妙嘴角一抽,“家底都在这里了吧?”
无妙挑眉,“值钱的都在这里,小爷给你当跟班替你背包袱,只是小爷的各种费用…”
“你还差这点钱了?”最不缺钱的当属神偷,怎么忍心从她指缝里在抠点出去?
“小爷今天才发现你最有钱啊!”无妙掂了掂身后的包袱,“花自己个儿的多心疼啊,你让小爷偷你出宫,我也不能白担了这个名头不是?万一再遭到雪隐暗卫的追杀…”
“九皇子妃,依清流之见,不如就带上他吧。”清流看着络青衣,给她使了个眼色。
络青衣会意,点头道:“那就辛苦妙公公了。”
故意提他的糗事寻他的不开心是吧?无妙瞪了络青衣一眼,哼唧一声,先飞出了窗外。
“九皇子妃,属下已经您房外的隐卫撤去,这一路随行保护您的安危。”在无妙出去后不久,奕风便从门口走进,对着络青衣行礼。
络青衣环顾一眼殿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眸光看向殿外,身披艳阳,轻吐出一口浊气,道:“我们走吧!”
“是!”奕风与清流跟在她身后,络青衣牵着沐羽的小手,几人悄悄溜出了皇宫。
络青衣以为她此番出了皇宫便再不会回来,以为她的天地广阔从此再无人干涉,可她不曾想,走得出这座牢笼,却走不出这座皇宫。
她,是从这里开始,亦,不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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