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乾清宫内。
这天早朝结束,朱祐樘便兴冲冲回到乾清宫,而在乾清宫内此时正摆着不少的箱子,是从江南运送过来的。
萧敬立在一边笑道:“陛下,这是渤海巡抚唐寅派人送来的下南洋所得财货,很多东西都是中原之地见不到的,有很多奇珍异宝,还有散发着香气的木料等,能安心凝神,地方的土特产也不少。”
朱祐樘上去看过,脸上挂着笑容。
李荣跟着进来问道:“不知可有延年益寿的仙草?”
“这个……”
萧敬不知该如何回答。
皇帝最初让张周派船出海,似乎是曾说过,是要找寻长生不老丹药的,但那也只是个幌子,萧敬作为当初的参与人,心知张周当初没有给过皇帝任何的承诺,只说海外有好东西。
朱祐樘抬手没有让萧敬去回答太为难的问题,算是给萧敬解了围,他道:“现在船造得如何,南洋已经能下了,西洋可以去了吗?”
萧敬重新笑容满面道:“回陛下,唐寅在上奏中,还提到已造出两艘蔡国公所设计的大船,上面装载了新炮,比之佛郎机人的大船要大了很多,已在上月中便已经派船出海,按照蔡国公所给的海图,往西洋而去。估摸着到年底之前就能回来。”
“嗯。”朱祐樘点头道,“秉宽说过,国朝东边这片海,名叫太平洋,虽然海上基本太平,但在夏季时却是有狂风,所以必须要在入夏之前开始航海,否则可能会遇到飓风而导致船难。”
此话一出,萧敬和李荣都意识到,皇帝对于大航海什么的了解很多,似乎不只是求结果的门外汉。
“唉!秉宽还说过,西洋之地,有几种作物,如果能带回来,于大明各处广泛种植的话,产量非常之高,大明的百姓就能吃饱,大明的人丁就会兴盛,百姓的生活能得到很大的改善。”
朱祐樘又提到了张周曾经给他画的大饼。
萧敬道:“陛下,看来蔡国公是一心要胡国安邦。”
朱祐樘瞥了他一眼道:“还用你说吗?从秉宽入朝开始,他做的那件事,不是为这个目的?”
“是,是。”萧敬赶紧应声。
“可惜啊,旁人又不理解他,总觉得是朕过分宠信于他,说他是奸佞,自古以来有这样的奸佞吗?只因为他曾有道家的背景,就能说他是奸佞吗?连太宗皇帝还用僧人辅佐治国,凭什么朕就不能用秉宽?”
朱祐樘语气带着几分恼恨。
因为这几天萧敬没有去参加朝议,所以他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他不由用求证的目光望向一旁的李荣。
李荣道:“陛下,也只是因为他们不知晓张先生在西北的布局和安排。”
萧敬更觉得意外,这还有安排呢?啥安排?
朱祐樘仍旧愤然道:“想那些言官,为了彰显自己的耿直,有时候已经丧失本心了。朕用秉宽和他所举荐的人去征战,便攻讦战术战法不当,说什么置大明将士于险地,说什么应当休养生息……如今用到朝中的老臣老将,他们又说现在的兵部不负责,对于边备用兵等不管不问……感情只要他们不乐意,一口黑锅非要扣在秉宽头上不可。”
萧敬这下是听明白了。
皇帝在朝堂上又“受气”了。
朱晖在河套没有取得任何战术的进展,到现在还在盲目行军之中,朝野上下就开始非议,说兵部对朱晖的行军没有提供战术上的支援。
等于说是张周这个兵部尚书不称职。
萧敬一咬牙道:“陛下,若是有臣僚非要无中生有谤议于朝事,应当及时纠正。”
“你的意思,是让朕把那些有非议之声的人给下诏狱查办?”朱祐樘皱眉打量着萧敬。
似乎还不太理解,萧敬怎么今天站在朕和秉宽这一边了?
萧敬道:“是。”
朱祐樘道:“秉宽跟他们本来就已有宿怨,他人都觉得是朕回护于秉宽,如此折腾,岂不是让秉宽更加难做?朕不想激化矛盾,看结果来论吧。”
当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萧敬有意往李荣那边观察,发现李荣正在附和一般的窃笑。
那神色让萧敬感觉到极度的不安。
……
……
在萧敬回到司礼监值房后。
韦彬急忙凑过来,一脸着急道:“萧公公,您可算回来了,现在已经查实了,任良果然是被锦衣卫拿了,据说已经用刑了。”
萧敬道:“打一声招呼便可,何以如此着急?”
在萧敬看来,锦衣卫在司礼监几名太监不值一提,只要这边随便一个人去给一声招呼,锦衣卫就必定要给面子,就算是皇帝说要用刑,锦衣卫那边也会用一些手段,比如说假打、造伤等方法,不至于出什么偏差。
韦彬叹道:“难就难在这,这次不管用。连东厂都不能过问。还说是……可能涉及到私通外夷之事……事就怕牵连扩大啊。”
“什么?”
萧敬皱眉。
如果是普通贪赃枉法,锦衣卫断然不能把任良怎么样,或者说一切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可要是加上私通外邦这一条的话,那谁去说情或者是打招呼……那就等于是不打自招,告诉别人自己跟这件事有关,而韦彬作为名义上任良的后台,这会韦彬压根就不敢去干涉这件案子。
韦彬问道:“您看,是否那位蔡国公,故意把事往这方面引?”
“关蔡国公什么事?”萧敬眉头紧锁。
“也是从锦衣卫北镇抚司那边得知的消息,就是郭昂说的,牟斌去见过蔡国公了,这么大的案子,东厂不牵扯,陛下不可能只是让牟斌一人来查。实在不行的话,是不是……跟蔡国公那边……通个气?”
韦彬是慌了。
他是任良的直接后台,如果皇帝是要拿任良作为开刀的引子,他韦彬必然是被首先查办的那个。
萧敬冷冷道:“不过是查个辽东而已,与你何干?如果非有人往你头上扣屎盆子,那就只管让他来!”
韦彬道:“这是陛下之意。”
“陛下也不能不讲道理,如果只是钱财,管保能给你摆平了。”萧敬言下之意,你要抗事,别想着找人去通融,也别往别人身上牵扯,“你可记住了,非到万不得已,可不能摆出示弱的架势。你若示弱,那蔡国公就成了第二个李广,以后咱司礼监或也要被他捏在手里!”
韦彬大为惊讶道:“他又并非……宫人,如何能……”
意思是,李广他是太监,挟制司礼监朱批权限什么的还有根据,让张周这样不在宫里的正常大臣,如何来拿捏司礼监大权?
萧敬道:“你是真糊涂啊。你以为,旁人要拿捏咱司礼监,需要把每一件事都攥在手里?只要拿捏了朝中用人用事的大计,司礼监还有何能自主且值得称道的东西?”
“那……那也是。”
韦彬随即明白到萧敬的意思。
张周要控制司礼监,无须当太监,甚至无须安插眼线,只需要把他自己的意思传达过来,司礼监这几人照做……那就等于说张周成为皇帝之下而司礼监之上的权臣。
“当初的李广,不也用的这些手段?咱都是经历过的人,可不得不防啊。”萧敬说到这里,显得有些后怕。
韦彬道:“可现在……没底啊,此事陛下甚至都没跟咱提过,你可有问过李公公,他那边……”
“且莫要问,权且当不知吧。”萧敬之意,他甚至都不能就任良和张玉的案子,直接去问提督东厂的李荣,就更别说是去跟张周通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