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江都行宫。
萧知南已经换上了一身丧服,独坐在自己的偏殿中,望着桌上的两件物事怔然出神。
一件是被黑色锦帛裹起来的皇帝诏书,另外一件是同样被锦帛裹着的传国玺。
本来按照父皇的遗诏,她要秘不发丧,自然也不可披白戴孝,可是身在帝都的萧白却主动明示天下,她这边再如何秘不发丧已无意义,总不能她硬咬着父皇其实没死,然后去跟帝都城里已经登基称帝的萧白打擂台吧。
每每想到这儿,萧知南就感觉自己要被气个半死,虽然父皇临终前已经说过萧白过于急躁,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萧白竟然会急到如此份上,不等她返回帝都,就已经擅自登基,让父皇最后的谋划也落在了空处。
更让她心生不满的是,萧白此举无疑是要提前定下君臣名分,可他到底想要防备谁?父皇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又是有监国之权的太子,无论如何,这个皇位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是怕她这个做妹妹的抢了他的皇帝大位?
萧知南知道自己作为手持父皇遗诏和传国玺之人,地位非同寻常,可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继位做皇帝的道理,父皇也正是看中了她这点,既是最亲近的女儿,又不会对新君产生威胁,所以才会将千钧重担交到她的手中,可是还未等她返回帝都,事情就到了这个地步,再加上丈夫徐北游至今杳无消息,情况不明,让她在恼怒兄长肆意行事的同时,也倍感身心俱疲。
她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
就在此时,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敲门声。
萧知南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略微整理了下仪容之后,轻声道:“进来。”
同样是一身白色孝衣的谢苏卿进到殿内,行礼道:“公主殿下。”
萧知南起身道:“谢叔叔。”
谢苏卿在这几日之内仿佛苍老了许多,甚至两鬓都显现出些许斑白之色,他苦笑一声,“微臣怎么还有脸面当公主殿下的一声叔叔,若非我谢某人奉劝陛下前往江南,也不会有今日之事,我谢苏卿愧对陛下,是大齐的罪人,万死莫恕。”
萧知南的脸色苍白,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谢叔叔莫要自责,来江南是父皇的决定,会有今日之事也只能说天意如此,如今国势艰难,朝廷还离不开谢叔叔。”
“公主殿下过誉了。”谢苏卿诚惶诚恐,至于这位被誉为“逢大事有静气”的儒门大先生是否真的惶恐,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萧知南懒得去想这位江左第一人的小心思,开门见山道:“想必谢叔叔已经知晓,太子已经于帝都登基称帝,那我们这边便再无秘不发丧的必要,我想尽快护送父皇灵柩启程返回帝都,以免迟则生变。”
谢苏卿点头赞同道:“公主殿下言之有理。”
萧知南望向谢苏卿,神情凝重地问道:“谢叔叔觉得我们该怎么回去呢?是走陆路,还是水路。”
谢苏卿沉默不语。
当下朝廷已经与道门彻底翻脸,而朝廷在江北势大,道门在江南势大,这也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道门必然不会让皇帝陛下的灵柩安安稳稳返回帝都,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就算有平安先生张百岁亲自护卫,也不是那么好走的。
谢苏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谨慎反问道:“不知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萧知南微微眯起那双极为肖似父亲的丹凤眸子,轻声说道:“我的意思是走陆路,取道西北,再由西北过豫州前往帝都。”